顧射與陶墨從山上下來,盧鎮學跟了一路。
“顧兄。”眼見顧射和陶墨準備上馬車,就此絕塵而去,盧鎮學忍不住出聲道,“請留步。”
顧射回過頭。
盧鎮學道:“不知顧兄放不方便借一步說話?”
顧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盧兄請說。”
盧鎮學看了看來來往往的人,壓低聲音道:“不知顧兄找到為鄰縣的樵夫翻案的訟師了沒有?”
顧射道:“沒有。”
盧鎮學道:“若是顧兄不嫌棄,我愿接下此案。”
顧射波瀾不驚道:“是何事讓盧兄改變了主意?”
盧鎮學道:“我若說是為了伸張正義,不知顧兄可信否?”
顧射道:“盧兄自己可信否?”
盧鎮學笑而不語。
顧射道:“既然如此,盧兄不妨明日到縣衙一談。”
盧鎮學抱拳道:“恭候明日之約。”
顧射坐上馬車。只見陶墨拿著糖葫蘆,呆呆地盯著膝蓋看,嘴角掛著滿足而甜蜜的笑容,似乎沉浸在美麗的回憶中。
顧小甲伸進頭來,嘴巴朝陶墨努了努道:“他怎么了?撿錢了?”
顧射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顧小甲吐了吐舌頭,飛快坐回車轅,駕起車往回跑。
路上的顛簸讓陶墨稍稍回神。他動了動眼眸,瞥見近在咫尺的顧射,臉驀然一紅,道:“我們幾時回來的?”
顧射道:“剛剛。”
陶墨臉上更紅,“我,我剛剛是不是在發呆?”
顧射道:“想什么?”
陶墨別開頭,眼睛在車廂四處飄忽,“沒,沒想什么。”若是讓顧射知道,自己從剛才到現在,腦海一直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著他與小沙彌的對話,一定會被鄙視的吧。
“或許太累了。”顧射為他準備了臺階。
陶墨急忙點頭。他悄悄掀起窗簾一角,沿路的風吹拂在臉上,讓昏沉沉的腦袋稍稍清醒了些。“對了,盧公子呢?”他猛然想起少了一個人。
顧射道:“回去了。”
陶墨羞愧道:“還不曾道別,實在太失禮了。”
“他明日會去縣衙。”
陶墨疑惑道:“他要來縣衙?為何?”盧鎮學是訟師,他頭一樣想到的就是談陽縣又有了官司。“莫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顧射道:“他想接樵夫的案子。”
陶墨先是一怔,隨即一喜,道:“果真?他果真要接這樁案子?”
顧射道:“他親口所,我親耳所聽。”
陶墨深吸了口氣道:“如此便好了。”他知道顧射不愿意上公堂,因此心中雖然希望為樵夫翻案,也不愿意勉強他。如今有盧鎮學自告奮勇,實在再好不過。
顧射道:“化了。”
陶墨愕然道:“什么?”
顧射道:“糖葫蘆。”
陶墨低頭,果見糖葫蘆上的糖正在往下流淌,粘在手上。他下意識地抬手想舔,轉念想起顧射還在身旁,又訕訕地將手放了下去。
顧射掏出手絹,輕輕地擦拭著他手上的糖漿。
看著白手絹被染成紅色,陶墨尷尬道:“我洗干凈給你。”
顧射將手絹疊起來,將臟的位置包在里面,然后遞給他,“好。”
陶墨接過來,緊緊地捏在手里,腦海里反復出現的卻是顧射為他擦拭時溫柔的神情。被擦過的地方隱隱發燙。
從馬上下來,強作平靜得與顧射告別,并約定明日再會之期,陶墨目送顧射的馬車消失在巷口,然后飛快地沖進縣衙,逮著人就問道:“老陶呢?”
他問到第三個人,赫然發現對方就是老陶。
“少爺?”老陶見他一手糖葫蘆,一手手絹,滿臉興奮地看著自己,目光亮得}人,心里頓時有了譜,平靜道,“金師爺已經回去了,有事不如去書房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