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三皇子權勢滔天陷害他外公周沖的時候,也是薛家老太太力排眾議,來信讓薛遙歸回薛家,以免周沖被陷害獲罪后,讓她的乖孫薛遙受牽連。
“老太太……孫兒不孝……”薛遙再壓抑不住心痛,淚流不止。
大伯在身邊旁敲側擊地安慰他:“老太太平日常在咱面前夸耀賢侄,如今賢侄前程似錦,何來不孝之說?說是光耀門楣也不為過,往后若是能多提攜族中同僚,也不枉老太太……”
薛遙想要捂住耳朵。
不明白親生兒子怎么能在母親將死的時候,還忙著替自己的官途鋪路。
一場仿佛喧囂,實則死寂的祖孫相見。
最終,薛遙并沒有等到老太太醒來,也沒聽到只片語的告別。
老太太就這么在昏睡中斷氣了。
從前看電影時,還常笑話片中人死前說不完的臺詞,有這功夫沒準還能搶救一下。
如今輪到自己才知道,連一句告別都沒留下,是一件多么殘忍的事。
死亡并不是對死者的嚴酷處罰,它帶來的反噬,會附著在活著的人身上,讓活著的人反復懊悔從前的過失,卻永遠無法彌補。
薛家大伯主動給薛遙找了彌補的方式,價碼非常明確——他想讓自己的大兒子,也就是薛家的嫡長孫拿到明年兩淮巡鹽御史的肥差。
大齊的巡鹽御史沒有品級,不是定員,一年一換,每年都是皇帝欽點,屬于欽差。
任上一年,足夠肥幾代人的腰包,還能打通官路,往后總督巡撫都不是夢。
換成平時,有人跟薛遙提這種請求,他只會心里冷笑,面上笑嘻嘻推說自己沒有一官半職。
如今遭逢祖母突然病逝,無從彌補的他,居然真考慮扶持一下薛家報答祖母的可能性。
他需要一點時間冷靜下來,甩脫負疚感,才能理清這件事。
薛遙有自知之明,坦白的說,他并非不適合官場,只是不喜歡官場。
這種事,一旦摻和,他就成了某派黨羽中的靠山,洗都洗不清。
若是薛家長孫混出頭,某天又走了歪路,被官彈劾,到時候被連根拔起的利益團伙,絕少不了薛遙的份。
所以這種事根本不是能隨意施舍的小恩小惠。
就算陸潛可能真會聽他的話,就算出事后陸潛會全力保他,可這不是把龍傲天往昏君路上逼嗎?
陸潛憑什么為他對祖母的愧疚買單呢?
因此,跟宮里告假之后,等過了祖母頭七,薛遙就委婉地拒絕了大伯的請求。
這下可是捅了馬蜂窩了。
前幾日還把他當親爺爺跪舔的薛家人,一夜間變了臉。
之前守孝都怕他膝蓋跪傷了、怕穿堂風給他凍壞了,現在都不怕,故意給他找個沒彈性的蒲團讓他跪。
老太爺大伯二伯和他親爹還算沉得住氣,對他態度不卑不亢,拐彎抹角地威脅,要把他對薛家不孝的事情捅到寧王耳朵里。
薛遙沒什么表情的聽著,心里其實覺得挺好笑。
這些謠傳出去,確實可能給他帶來困擾,畢竟古代重視孝道,他娘周蕊從前是薛家妾侍,他這個薛家庶出孫子不肯幫扶族人,說出去肯定會被人戳后脊梁。
但陸潛不會在意這些亂七八糟的規矩,他一直認為薛遙從薛家搬到周家,只是因為小伴讀更喜歡跟外公住在一起。
這就夠了,只要陸潛不誤會他就行。
薛遙回家的時候,薛瓊追上來,請他借一步說話。
這個從前跟他搶食的霸道哥哥,如今已經成家了,八年前因為學業跟不上,被太子甩了,科舉之路異常坎坷,捐官是不可能的了,只能等著薛老爺走門路求個一官半職,前途一片晦暗。
他沒開口,薛遙已經猜到他想說什么,想讓他給寧王薦舉嘛,只有這一條路能讓他當官了。
薛遙聽他磨磨唧唧說完了,才客客氣氣地婉拒。
薛瓊眼神一變,低頭從袖兜里掏出一片紙,神色狠戾地亮給薛遙看。
薛遙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他捏著的是什么,等他寶貝似的收回袖兜,才想起來,那是一小截奶芙糖的包裝紙……
應該是當年焚燒時,飄走遺漏的一小片包裝紙,不知道薛瓊從哪兒找來的,居然藏了十年。
“瓊哥兒這是何意?”薛遙故意裝不懂。
薛瓊冷笑一聲:“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我娘早看出你會使巫術,當年你故意投奔寧王,有何居心?若是讓寧王知道你搞的這些見不得人的東西……”
“哥兒真是說笑了,你手里的東西與我何干?你拿著這東西去寧王跟前誣陷我,會有什么后果,我勸你好好想一想。”說完,薛遙便冷笑一聲,揮袖離開。
回到周府,隔著老遠就看見門房跳迪斯科一樣,瘋狂朝他招手點頭,讓他走快點。
薛遙心想府里又出什么事了?
快步走過去一問,才知道寧王出宮找上門了。
門房跟他說完話忽然“噗通”一聲跪下了,嚇薛遙一跳。
一問才知,門房剛剛得罪了寧王。
寧王出宮又不帶個護衛什么的,上來就問門房,這里是不是內閣次輔周沖的宅邸。
門房說起來都快哭了:“小的又沒見過龍子鳳孫,好好一個少年人,上來就直呼咱家老爺名諱,我能有好臉色嗎?少爺,您可得給我求求情吶!”
這他媽可是未來的萬歲爺!
門房覺得等寧王回宮后,自己就要被皇家侍衛拉去午門仗斃了。
薛遙哭笑不得,有點緊張地問門房:“你沒兇殿下吧?”
陸潛這家伙可是很記仇的,要是態度太出格,門房還真可能攤上事。
作者有話要說:我猜大家要擔心暖寶寶了,不用擔心哈,這是“偽修羅場”,咱們要一路甜到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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