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英在旁聽著,不免訝然。
她這才曉得,宋遠洲這三年竟然都為宮中辦事,做的就是疏通皇家別院的地道。
而三年前,他的病還沒有好,身體也不似如今......
計英不免看向了他的臉龐。
那眉眼深邃中多了幾分寬和,鼻梁筆挺著帶了些許堅毅,雙唇抿著,更添嚴謹。
病容去了,臉上增添了風霜下的沉穩。
計英看著,從前的畫面在眼前不停地晃過,瑞平郡王說完話,留下圖紙走了,她還沒完全回過神來。
直到宋遠洲開口同她說話,她才一個激靈,回了神。
“先生這副園林圖畫的極好,以宋某所見,就用先生這幅圖作為主體即可,別院名也暫定重山別院,魏先生以為如何?”
計英愣了一下。
“宋先生才是主造園師,魏某不敢爭功。”
宋遠洲笑笑,他道沒什么,“魏先生這副園林畫,宋某也是極其看重的。而恰有重山遮蔽,在這院中令做用途,正正合宜。”
他都這么說了,計英也不便再說什么。
兩人自計英做的園林圖說了起來。
兩人說起別院的建造事宜,竟然沒有太多相左的意見,偶有一二,竟也相互認可。
計英在這莫名的默契中,感到萬分尷尬,曾經在宋遠洲處聽到的一切,在潛移默化中,她都用到了自己的筆尖。
她不由地看向了花園里的一叢花草。
花草旁有長長的注釋,她作圖細致,常常在旁標注細處若干。
就在那注釋處,她將花園里的花木列了出來。
計英看著那些花木的名稱,心下一跳。
就在這個時候,宋遠洲也把目光落到了那注釋的花草處。
只一眼,他就看住了。
計英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口。
那天,她跟著瑞平郡王去了宋遠洲做的學堂,在學堂的后面花園里,她看到了罕見的花木。
有人津津樂道,說這些花木當真罕見,哪有幾個人會用。
可是宋遠洲用了。
而就在這別院的園林圖上,計英也用了那些罕見的花木。
她甚至,一筆一劃地將名稱注釋到了一旁。
計英手下緊攥著,出了汗。
宋遠洲在她注釋的名稱上來來回回的看著。
這字跡或有幾分陌生,可是花木的名稱實在太熟悉了,熟悉到他實在無法忽略。
他驀地抬頭看向了計英。
在他的目光下,計英幾乎知道了他要說的話。
他說的很慢,眼睛一錯不錯地看著她。
“這些花木十分罕見,我從未見過其他造園師會用這些花木。如果有一個人會用,那么這個人,我很可能認識。”
他說完,看住了計英的眼睛。
“你......認識這個人嗎?”
計英的心跳停下了兩拍。
在第三拍,她開了口。
“這些罕見的花木,我也是聽一個人告訴我的,不過此人并不是造園師。”
宋遠洲眉頭挑了挑。
“魏先生說誰?”
計英默默沉了口氣,笑著反問,“宋先生問這個做什么?難道在找人?”
她轉而看向了宋遠洲。
兩人目光有一瞬間的觸及。
但就那么一瞬間,宋遠洲在魏凡星反問的語氣中,微微垂了目光。
他說,“不是。”
計英怔了怔,后面準備好的話被她盡數咽了下去。
方才,如果宋遠洲繼續問下去,那么她會告訴他——
“告訴我這些罕見花木的那個人叫計英,是我內子。”
但這話計英沒能說出口,只是在宋遠洲微微垂下的目光中,心下有種莫名的情緒涌動。
不過這不重要了,只要宋遠洲糾纏,她會把話說死的。
可就在這時,宋遠洲微微抬起頭來,再一次開了口。
“我沒有在找人,我只是欠她很多東西,想要還給她而已。”
......
計英不知自己是怎么離開的瑞平郡王府。
她恍惚著走了許久,在府衙大街的巷口茶館門口走過,都沒記得停下來,直到走過了又返回來,才找到了計獲和忘念。
忘念見到她就朝著她跑了過來。
計英將他抱了起來,小人兒趴在計英耳邊。
“娘親,我方才見到那個伯伯了。借我兩文錢的那個!”
“那你還給人家錢了嗎?”計英心不在焉的問著。
但忘念搖了頭。
“伯伯說不要我還錢,因為他和娘親識得,在王府一起造園子。”
這話一出,計英瞬間睜大了眼睛。
和她一起造園子?!
計英立刻抱緊了懷中的小人兒,嚇得忘念攥緊了計英的衣服。
“娘親......”
計英看向忘念,“你方才跟那個人說什么了?!”
小人兒緊張著,“孩兒什么都沒說!”
“那他同你說什么了?”
忘念想了想,“他說,他姓宋。”
計英腳下踉蹌了一下。
真的是他,是宋遠洲。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