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英看著他,突然曉得了他為什么夢里同人打架。
忘念以前同人家耍玩,沒有因此打過架,那是因為,計英偶爾會換上女裝,故意去那些小孩聚集的地方尋忘念,那些孩子都以為忘念有父親也有母親。
可是那次的事情之后,孩子心里已經明白了。
假的到底是假的。
計英看著兒子,看著他眼睛里含著淚,不免想到了那日計獲的話。
是不是該給忘念另找一個爹爹了?
她摸著小人兒的腦袋。
“會的。”
隔了幾天,計英交上了園林圖。
又過了幾日,瑞平郡王府邸,一眾造園師再次齊聚。
眾人議論紛紛到底誰會拿到那個建造別院的名額。
葉世星趁人不注意擠到了計英身邊,問計英園林圖畫的如何,有沒有信心。
葉世星眼下雖然是計氏一族挑大梁的人,但他到底不是計家人,而且技藝算不上精湛,來這瑞平郡王府并沒有報什么希望。
他道,“似我這般,拿不拿得到修建別院的名額不重要,重要的是,交上去的園林畫定然是要引得旁人都來看的,是個揚名的機會,我可費了一番功夫呢。”
計英看了他一眼,壓低聲音。
“師兄是不是請了厚樸幫你潤色,請了茯苓姐幫你裝裱?”
葉世星眨巴眨巴眼睛看她,“你怎么知道?”
計英用手指頭都能想出來。
那人走了之后,大概過了兩年,厚樸年紀稍長,茯苓就帶著他離開了宋宅,在宋家附近開了一個書畫鋪子。
姐弟倆都有手藝在身,宋家也能幫扶一二,靠手藝過日子并不難。
葉世星因著計英的關系,與那姐弟兩個有了往來,每次去太平府,也會提及姐弟兩個的事情。
計英看了他一眼,“茯苓姐近來好嗎?厚樸呢?師兄有沒有經常過去照看一下?”
“那自然的。那鋪子和后面的小院,就他們姐弟兩個住,怎么讓人放心......”
葉世星張口答了這話,說著說著又好像察覺到了不對勁,閉起了嘴巴,又換了個話題。
“那什么......忘念這幾日在金陵還好嗎?我給他帶了木頭小人。”
葉世星這些年給忘念做了不少小東西,忘念都喜歡得不得了。
計英要替忘念謝他,話到嘴邊看了葉世星一眼,打了個轉。
“他近來不太玩那些木頭小人了,師兄不若給厚樸,厚樸喜歡在木頭上作畫,他見了必然歡喜。”
計英這么說,葉世星更不自在了。
他看向計英,有些說不清的復雜感覺。
他早已過了正常男子娶妻的年歲,心里無非還一直留著當年的念頭。
可是他眼前的師妹,有了孩子也換了男裝,她離他越來越遠了。
她距離他最近的時候,是當年從宋家假死脫身,藏在計家舊園地宮的那些日子。
地宮陰暗,但葉世星心里是亮的。
可是他終究沒能抓住機會。
而她落腳太平府,他留守蘇州城,一西一東,一年也見不了幾次......
她今日這般說,讓他把給忘念的東西給厚樸,葉世星怎么不知道這是何意?
他不知道該怎么說,眼前卻不由地晃過昨日來之前,茯苓給他送畫的模樣……
他更是徹底閉了嘴。
師兄妹停了話語,瑞平郡王恰好來了。
所有人都停下來看過去,瑞平郡王笑盈盈地說了兩句場面話,然后并不過多廢話地直接說起來別院修建的人選。
“本王將諸位的畫全都看了一遍,覺得有一個人最與本王志趣相投。”
人群徹底安靜下來,每個人都希望那個機會是屬于自己的。
計英也一樣。
安靜中,瑞平郡王笑著開了口。
“是太平府的魏凡星魏先生。”
所有的目光都集聚到了計英身上,計英甚至感覺得到日頭的光亮也獨獨向她身上灑下一份加倍的光。
計英抬頭看向了瑞平郡王,瑞平郡王笑著同她點頭。
“那本王的別院,就托給魏先生了。”
計英呆愣了一下,而后才反應過來,應了聲。
人群在一靜之后,又迅速議論了起來。
魏凡星雖然是后起之秀,但這兩年的勢頭比一些老造園師還要強勁。
如果說內定的那人是主造園師的話,那么魏凡星多半是輔助位置。
什么人能選擇如此勢頭強勁的人一同做事呢?
就不怕被魏凡星蓋住風頭?
幾位老造園師相互對了個眼神,連他們,多半也不會選擇魏凡星一同做事的。
那么內定那人,到底是何等水準?
......
園子里低聲議論不絕于耳,還有人想要看一看魏凡星畫的別院園林畫是什么模樣。
不過瑞平郡王沒有提及,此事也不好說了。
宋溪一直安靜地站在人群里,她看著瑞平郡王請了魏凡星近前說話,轉身向后面走去。
這片花園的假山后面有個月亮門,穿過月亮門是一座待客用的二層小樓。
宋溪自木梯上到了二層。
二層的房間正對著花園,一覽無余。
有人在窗下看畫。
畫卷鋪開,上面亭臺樓閣山水花木躍在眼前。
但宋溪更在意眼前看畫的男人。
男人穿著廣袖銀白色錦袍,戴了白玉小冠,寬肩細腰,身形高挑。
風從窗外吹進來,吹起男人的廣袖。
宋溪見狀微微蹙眉,環視房間一周,眉頭皺的更緊了。
“怎么沒帶件披風過來?風大別著涼。”
那男人聞,低笑了一聲,然后轉頭看向了宋溪。
他眉眼如刻,鼻梁筆挺,唇角微微勾起。
“我可不似從前那般病弱吹不得風,姐姐怎么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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