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烏一眼看見了木青,顯得很是驚訝,但很快,他就被粗暴地推到了離木青幾步遠的地方,跌在了地上。
頭領模樣的那個男人到了達烏跟前說了串話,達烏怒目而視,看起來仿佛在咒罵。那男人也未多說,只是拔出了達烏腰間的骨刀,一手扯住他耳朵,猛地用力切下,一只耳朵轉眼便和身體分離開來了。
骨刀的刃還不至于利到一刀切下耳朵,那分明就是半切半撕扯下來的。達烏發出了一聲來自地獄底般的慘叫,肩膀迅速被鮮血染透。
木青駭得已經發不出聲音了,只是把自己盡量地縮在洞穴角落里。她想閉上眼睛,眼睛卻像是失去了控制,只是定定地盯著倒在地上痙攣不已的達烏。
頭領把耳朵包在了一塊獸皮里,丟給邊上的那個黑疤男人。黑疤男人一把接過,立刻便起身,和另個人一同消失在了洞穴外的暗夜中。其他人的眼里閃著興奮的光,圍聚在一起不停地談論。木青間或聽到了“皮毛”“黍籽”的詞匯。那都是聚居地里時常被提起的。
火光漸漸熄滅。鼾聲響了起來。除了一個靠坐在洞口守夜,其他男人都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睡了過去。
達烏起先還發出斷斷續續的低聲□□,漸漸地悄無聲息了,伏在地上一動不動。木青估摸著他是因為失血過多暈厥了去,性命應該還無礙。
黑暗中她的頭腦漸漸有些清明起來。回想著這群人剛才的舉動和她能抓住的只片語,他們很有可能是叫那個黑疤男人和他同伴去驪芒的部落傳信,要求用皮毛和糧食來換回他們的首領。而信物就是達烏的一只耳朵。
這個部族充斥了暴力和兇殘。這從他們吃的東西就可以看出。他們會把肉在火上烤,但卻不烤熟。這很有可能只是因為他們更習慣吃帶血腥味道的東西而已。她不知道為何這么巧,他們會正好出現在了她和達烏的附近,看起來倒更像是一路尾隨的。但是不管怎樣,現在看起來她和達烏兩個的性命暫時應該無礙,而且從之前那黑疤男人被踢開來看,她暫時也還不用為自己會被侵犯而擔憂,盡管她想不出這到底是為什么。
天亮的時候,下起了瓢潑大雨。這一行人并沒有因為惡劣的天氣而暫緩行程,繼續帶著木青和達烏上路了。直到天色再次黑下來,他們到了,因為影影綽綽看見有很多人迎了過來。
木青還沒來得及再多看幾眼,就被拎著和達烏一道,再次被關進了個仿佛是洞穴的地方。里面漆黑一片,但是仍能感覺出來不是很大,充滿了撲鼻的惡臭。
木青從昨天開始,就沒有吃過一口東西。好在今天一直下雨,她在路上張嘴接了不少雨水喝下去,現在并不口渴。極度的饑餓感也已經挨了過去,加上這里的惡臭空氣,她并不感覺餓,只是渾身乏力,而且濕透的衣服緊緊沾在她身上,非常難受。鞋子早不知道掉哪里了,現在光著雙腳。
她不知道達烏情況如何了,現在就算她想看也沒辦法,里面漆黑一片。她只是試探著叫了幾聲,半晌,聽到了不遠處來自他的幾聲回應,雖然沒什么力氣,但聽起來一時還是死不了的。
黑暗中她脫下自己衣服和褲子,用她最大的力氣擰出里面的水,然后穿了回去。她覺到了疲累,想靠在洞壁邊休息,等睡著了,時間就會過得快些。坐在地上慢慢摸索著倒退的時候,后背撞到了什么,發出了一陣響聲,似乎一堆東西坍塌了下來。伸手摸了下,摸到一節光滑的圓柱狀物體,也不知道是什么,便丟了去,重新摸到了另一個空曠些的角落,靠在那里慢慢閉上了眼睛。
她是想著驪芒入睡的。
木青睜開眼睛的時候,天色已經微微亮了,頭覺得有些沉。借了洞口透進的晨光看了一下四周,見果然是個低矮的洞穴,并不深,看起來非常骯臟,地上黑黑一片,像是糊了層油膩膩的東西,辨不出是什么。看見靠近洞口的一灘暗紅血跡,才恍然那應該是經年攤積的血水一層層厚結而成的。怪不得昨夜被丟進來時,聞到了那樣的惡臭味。并且她也知道了自己昨夜撞到的是什么東西了。一大堆動物的骸骨。看起來這里像是個專門用來屠宰的地方。
達烏正坐在靠近洞口的地上閉著眼睛。他身上的血痕被昨天的雨水沖走了,但是頭上和耳朵的傷口卻開始泛白腫脹。臉色差得就像個死人。
木青猶豫了下,終于還是沒有靠近。事實上就算靠近了,她也幫不了他一絲一毫。
達烏仿佛感覺到她在看他,突然睜開了眼睛。
木青有些驚訝,她原本以為他快要死了,但現在看起來又不像。他的眼睛仍然十分有神,至少比她想象得要好多了。
從某種程度來說,或許這里的人所具有的堅忍和頑強,是她這種現代人完全無法比擬的。
達烏只淡淡看了她一眼,就閉上了眼睛。
木青也不再理會他,只是繼續打量著這里。
她突然怔了下。
她在那堆動物骸骨里似乎看見了個像是人類頭骨的東西,立刻過去翻揀了出來。
她或許認不出人骨的其他部位,但這確實是個人頭骨,面顱上的幾個空洞正森森地與她對視。
木青飛快地把頭骨丟回了地上,心頭一陣發麻。
人骨與動物骸骨混雜在這里,這是不是表示,如果缺乏食物,這個部族的人也會把俘虜當做食物吃掉?地上那些被人為斷開的長骨,很明顯是為了吸食里面的骨髓而敲開的。
她有一種直覺,這里的人在去送信的時候是不會提到她的。如果達烏被贖了回去,只剩她一人在此。在驪芒不知道她行蹤的前提下,她也根本不會指望達烏自己主動開口去告訴他這一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