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壽很明白事理,她先便將自己的身段放低了,貶低自己也就是奉承對方,陶湛是得到丈夫臨走前的關照,讓她好好善待伏皇后,雖然陶湛本人也比較同情伏皇后的遭遇,但她也有點擔心,伏皇后到來會不會搶奪自己在宮中的地位?會不會和她形成明爭暗斗之勢?
不過今天的情形卻讓她很滿意,伏皇后很明白事理,明確表態不會和她爭奪未央宮,陶湛一顆心放心,笑道:“要說的話有很多,不過后一定旅途疲乏了,我已經安排了宮殿和宮女,請后先去休息,晚上我給后接風洗塵,以后我們再慢慢聊。”
伏壽著實有點疲憊了,她不多問自己住什么宮殿,和眾人笑著點點頭,便起身出去了,陶湛一直將她送去了暖心殿。
曹憲回到自己的住處,今天伏后的到來,使她原本就黯淡的心情變得更加痛苦,她悲傷難抑,進了自己寢房便大哭一場,痛快地哭了一場,她覺得心情稍微好了一點,不再像下午那樣壓抑了。
這時,有侍女在門外稟報:“二夫人來了!”
曹憲嚇了一跳,這是孫尚香來了,她連忙到鏡前補了一下妝,掩蓋住臉上的淚痕,這才迎了出來,“二姐怎么來了?”曹憲勉強笑道。
孫尚香拉著她的手,仔細看了看她的眼睛,笑道:“不要在我面前掩蓋,我可是出了名的利眼。”
曹憲被她看破,頓時有點不好意思起來,“我只是有點不舒服,二姐不要笑話我。”
“我怎么會笑話你呢?”
孫尚香拉著她坐了下來,笑道:“今天我看見伏后對你的態,我就知道你心情一定不好,所以趕來安慰你。”
曹憲低下頭,小聲道:“謝謝二姐關心,其實我不恨伏后態冷淡,相反,我心中覺得對不起她,畢竟.。。畢竟..”
曹憲眼一紅,說不下去了,孫尚香心中嘆息,她知道曹憲難受什么,這個妹妹心地寬厚,總是把她父輩造的孽攬到自己身上。
“那些事情其實和你無關,你現在對外身份不再是曹公之女,而是漢王之妻,你得把這點關系搞清楚了。”
“我也知道,可是我不能否認自己的父親,我不能裝作什么都與我無關。”
孫尚香注視她片刻,笑道:“我們出去散散步吧!
曹憲默默點頭,站起身挽著孫尚香的胳膊走出了寢宮,兩人沿著瑤池岸邊的小緩緩步行,暖風習習,暮春的夜晚格外溫暖舒適,一陣陣花香從遠處飄來,沁人心脾。
孫尚香拉著曹憲兵慢慢走著,兩人走到一座水邊的亭前,孫尚香指著亭笑道:“我們去坐一坐。”
兩人走進亭里坐下,孫尚香笑道:“從前我也面臨和你一樣的心情,眼看江東滅亡在即,漢軍包圍了建業,兄長還寫信向我求救,你知道當時我多么難受,多么絕望,那可是我父親和兄長流血流汗打下的基業啊!我丈夫卻要滅掉它。”
“那你當時是怎么想通的?”曹憲小聲問道。
“我當時在長安西市偶然遇到一對從江東過來的小夫妻,從他們口中,我才知道我兄長窮兵黷武,拼命剝削江東民眾,民眾活不下去了,都叫他孫剝皮,詛咒孫氏滅亡,我終于想通了,連江東人民都唾棄了孫氏,我為什么要支持這樣一個害民的兄長,江東政權滅亡,對我們孫家只有好處,至少能夠保住了嗣延綿。”
曹憲點點頭,“我明白二姐的意思,其實我也想過,天下大亂幾十年,人心思定,現在夫君肩負統一天下的重任,胸懷復興大漢志向,就算曹軍失敗,但天下卻能統一,這何嘗不是好事?”
“你既然能這樣想,為什么還要難過呢?”
“我只是覺得父親做了很多傷害別人之事,我不知道.。該怎么為父親贖罪?”
孫尚香拍拍她的手背,語重心長道:“你是個好女兒,你父親會為你自豪,但你不必自責,你父親并不是董卓那種殺人如麻的屠夫,更不是黃巾軍那樣屠城屠鄉的殺人魔王,很多時候,你父親的行為是一種權力斗爭的結果,比如伏后,如果他不狠下心,那就是曹氏的滅門,相信上蒼會有公道,但你不必過于自責,就像我剛才所說,你現在不再是曹公之女,而是漢王之妻,如果你一定要責任,就應該替丈夫的行為自責,而不是為父親,你現在祭拜的是劉家宗祠,把這點搞清楚,你就能和夫君坦然相處了,這也是我的經驗之談。”
曹憲終于有一點豁然開朗了,是啊!她總把自己當做曹氏之女,卻忘記了自己的漢王之妻,她肩上的責任是來自于丈夫,而并非父親。
曹憲長長松了口氣,“多謝二姐,我有點明白了。”
“明白就好,走吧!今晚就到我那里睡,陪我說說話。”
曹憲點點頭,兩人起身向亭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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