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地一聲,商販們像受到威脅的牛群一般,紛紛亮出了“犄角”。幾乎所有年青力壯的伙計,腰里頭都掏出了家伙式。有中國民間最流行的盒子炮,有帶著三根槍管的火藥槍,還有日本人的王八盒子,林林總總,五花八門。
趕車的老把式們則互相幫襯著,將體積大的馬車首尾相連,排成了一個巨大的圓圈。大牲口、人員和容易被拉走的驢車,統統被關在了圓陣之內。還沒等大伙忙碌完畢,與鳥群飛來的同一方向,已經出現了一大票人馬。當先的壯漢用紅布包著頭,左右手各持一支盒子炮,先朝天開了三槍,然后沖到距離車陣百米左右位置,扯開嗓子大喊道:“山不轉水轉,樹不行風行!對面的朋友,是哪陣風把您給吹到了我家門口來!”
“把紅旗趕緊插上,他們是過路的馬賊!”臨時商隊總頭領老邱低聲叮囑了一句,飛身跳上最邊緣一輛馬車,沖著百米外的漢子恭恭敬敬做了個揖,“春風往北,秋風往南。一年四季順著風走,見了朋友打個招呼,見了兄弟坐下喝杯酒。在下河北老字號吉昌源老伙計邱正,帶領十七家挑著擔子討生活的苦哈哈,給對面的大當家施禮了!”
說著話,又是恭恭敬敬兩個揖,禮數給足。
趁著老邱跟馬賊頭子說話的時候,商販們手忙腳亂地將各自袖子里的小紅旗抽出來,挨個插在馬車上。總計有四十多輛馬車和十一輛驢車,紅色的平安旗卻只有十七支,看上去稀稀落落,根本構不成什么聲勢。
即便如此,拎著盒子炮的馬賊當家依舊愣了愣。收起盒子炮,驅動戰馬向前又走了三十幾米,拱起手來問道:“你們,你們這是要去月牙湖?”
“當然!”后背衣衫已經被汗水濕透的老邱點了點頭,毫不猶豫地回應,“馬上又到十五了,月牙湖畔這個月有大集。我們這些個苦哈哈,想到集市上湊個熱鬧!”
“你們這些人都是?月牙湖畔的大集上,能吃下這么多貨物么?!”馬賊當家打量著車隊中的紅色小旗,滿臉狐疑。
雖然車隊中又不少伙計都拿著槍械,但是他相信,只要他手下的四十幾名弟兄結伴往上一沖,立刻能把手臂正在打哆嗦的商隊伙計們殺得人仰馬翻。然而,那十幾面火一樣的旗幟,卻實在太刺眼了。令他的目光每停留在旗面上一次,心臟就狠狠地抽搐一下。
“有幾個當地的老熟人兒,在集市上專門囤貨。然后再分發到周圍的蒙漢村子里去賣!春天時他們曾經給我們東家約定過,只要貨物到了月牙湖,他們可以全部代銷!”老邱想了想,斟酌著回應。“所以這次東家才讓我多找了幾個同行,結伴去給那邊送貨過去。賺不賺錢不打緊,關鍵是不能把答應好的事情給耽誤了!”
“你倒是會說?”馬賊大當家聳聳肩,咧嘴冷笑。
“嗨,從十來歲就跟著我們東家走這條線,再笨也練出來了!”老邱仿佛聽不出對方話里的嘲諷味道來一般,笑著解釋。隨后伸手從旁邊的伙計手里接過一個褡褳,向里邊看了看,笑著從馬車上跳到陣外,“我們東家說過,大伙能有碗安穩飯吃,全靠道上的朋友照顧。這四十塊大洋,買飯不飽,買酒不醉,就算給大當家添杯茶,請大當家無論如何要賞我們幾個一張臉。”
“四十塊大洋,你打發叫花子么?”還沒等馬賊當家開口,他身后了小嘍啰們已經大聲鼓噪了起來。按照往年行情,商隊只要被截住,至少得留下貨物總價的兩成半作為買路費用。而眼前的商隊光馬車就有四十多輛,即便里邊拉得全是不值錢的頭花,總價也往一千大洋上頭數。拿四十塊大洋來買路,哪里交朋友,分明是赤裸裸的侮辱。
聽到車陣外的叫囂聲,唐仁禮等人立刻將手探向車上的貨筐。他們可不是身邊那些普通伙計,端著手槍還直個勁兒打哆嗦。他們都受過基本的軍事訓練,絕不會被對面幾十名馬賊嚇得摳不動扳機。
眼看著雙方就要大打出手,那名腰間插著兩支盒子炮的馬賊當家,突然高高地舉起的右胳膊,“都給我閉嘴!沒見過錢啊,瞎嚷嚷個什么嚷嚷!”
“呃!”小嘍啰們別罵了個暈頭轉向,一個個張開嘴巴,呼哧呼哧大喘粗氣。
“既然你們是去見紅爺,這茶錢,我就不收了!”仿佛下了很大決心般,馬賊大當家將目光再度轉向老邱,一字一頓地說道,“等到了月牙湖,還請諸位幫我給紅爺帶個話。就沖著他敢主動去掣小鬼子大嘴巴的份上,我西海小薛絕不會給他找麻煩。哪天有用得著我們西海一陣風的地方,盡管派人捎個信。刀山火海,皺一下眉頭,薛某就是小丫頭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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