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二排副馮寶又發了一枚手榴彈,依舊沒打中目標,卻將鬼子的注意力重新吸引到了他那邊。趁著這個難得的機會,張松齡和廖文化兩個再度從戰壕上探出半個身子,瞄了瞄,迅速扯動擊發皮帶。
“嗖!”有枚手榴彈帶著大伙的期盼飛出擲彈筒口,一頭扎進了二百米外的巖石后。將此處的鬼子重機槍組和重機槍一并送上了天空。
“打中了!”弟兄們興奮地大叫,扣動扳機,沖著小鬼子藏身的位置一通猛打。而鬼子們的三八槍和輕重機槍,則瞄著張松齡和廖文化剛才出現的位置,一通咆哮。將戰壕外邊的泥土,硬生生地給推下了好幾寸深。
張松齡和廖文化兩個才不會老老實實地在同一個地方挨子彈。他們互相攙扶著,從鬼子和自己人的尸體上爬過去,瞅準機會,不停地發射手榴彈。不是每一發都像剛才那發幸運,但五次發射當中,肯定能有一枚手榴彈落在目標附近。巨大的煙塵一個個在鬼子的火力點周圍騰起,逼得小鬼子的輕、重機槍手們沒心思瞄準,抬著瘟雞脖子和歪把子,不斷尋找新的位置藏身。
就在此時,一、三兩個連隊的迫擊炮和擲彈筒也終于調整好了角度,從左右兩個側面,向鬼子的機槍陣地發起報復性轟擊。正在對二連陣地瘋狂進攻的小鬼子們,不得不分出幾挺機槍和幾門擲彈筒去,壓制一連和三連的火力。但是,最佳突破時機已經被他們錯過了,特務團二營和三營那邊,也很快發現了鬼子的真正主攻方向。將大部分重火力從第二道戰壕迂回到二連附近,與二連的弟兄們并肩抵御強敵。
“真是個難纏的家伙!”接連損失了四挺歪把子輕機槍和兩挺瘟雞脖子之后,鬼子中隊長高橋一郎悻悻地咒罵。沒有絕對的把握突破守軍防線,他才不會象傻瓜豬飯那樣,帶領麾下爪牙輕易地去做最后沖鋒。而是悄悄地向周圍打了個手勢,帶領通訊兵和醫護兵,先行撤向了山腳。
幾個鬼子小隊長給他配合多年,相互之間早就跟他形成了默契。旋即也收縮隊伍,緩緩地退下了山坡。“小鬼子退了,小鬼子退了!”二連的陣地上,迅速爆發出一陣歡呼聲。新兵、老兵們從戰壕邊緣探出槍口,瞄準鬼子的背影一陣亂打。雖然明知道打中敵人的可能微乎其微,也要盡情地將心中的憤怒與遺憾發泄出去。
“二連長,清點傷亡人數,準備下一次戰斗!”特務團長老茍板著臉丟下一句命令,然后單手扶住張松齡肩膀,“傷在哪里了,嚴重么?”
“好幾處!”張松齡咧了下嘴巴,笑著回應,“最嚴重一處在腿上。小趙說了,沒傷到骨頭,不要緊!”
他不提小趙還好,一提小趙,老茍的眉頭皺得更緊。上次張松齡他們幾個受傷之后,就是小趙給處理的傷口。結果除了老茍一人因為幸運沒有感染之外,其余三人,全都差點沒被小趙送到閻王爺那里去。
“他這回用的是進口藥!”張松齡猜到老茍擔心什么,趕緊替小趙說話。“灑上之后,血就立刻止住了。這繃帶外邊的,都是后來我走路不小心扯動傷口后才滲出來的,沒多少!”
“你呀!”老茍又是心疼,又是生氣,連連搖頭。“受了傷不好好休息,瞎逞什么能!你們二連又不是沒人了!”
“二連…..”張松齡輕輕搖頭,眼睛中不爭氣地涌起一團薄霧,“團長,二連恐怕真的沒幾個人了。剛才,剛才小鬼子上來拼刺刀..…..”
“報告團長,特務團一營二連,原來共計有一百一十七名弟兄。現在…….”廖文化跑上前,哽咽著打斷,“現在,活著的都在您身邊了!”
老茍遲疑著左右張望,在泥濘不堪的戰壕中,他看到了三十幾個渾身是血的弟兄。以老兵居多,新兵寥寥無幾。每個人身上都受了不止一處傷,互相攙扶著,望著他這位團長,滿臉期待。
“怎么會陣亡這么多?”饒是心中已經有了準備,他還是被二連的損失給嚇了一大跳。要知道,剛才鬼子最初的主攻位置,是一連和二連的結合部。其中一大半兒壓力都被石良材的一連給接了過去,只有三成左右留給了二連。
“我不稱職,我不稱職啊!”廖文化用手捂住臉,放聲嚎啕。“您撤了我吧,撤了我吧,我對不起弟兄們啊!”
“連長!”周圍的弟兄也滿臉是淚,蹲下去,用力攙扶起廖文化。“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是小鬼子刺刀太厲害了。咱們,咱們連新兵又太多了些!”
這才是最主要的答案。廖文化剛才的表現的確不夠英勇,但也并非一無是處。如果真的處置了他,恐怕二連上下,包括張松齡這個副連長,都不會心服。
想明白了關鍵所在,老茍親手扯過廖文化,將他的腦袋給搬正,“你哭個球,哭就把弟兄們都哭活了?!他們都在天上看著你呢,看你怎么給他們報仇!給我站好了!咱們特務團沒孬種!你們二連,也沒有一個孬種!”
聽到老茍帶著嘉許的話語,廖文化哭得愈發傷心。如果剛才他象小張胖子那樣勇敢,在鬼子跳入戰壕的第一時間,就帶領老兵們搶先發起反擊的話,肯定不會有那么多新兵陣亡了。可以前養成的習慣,卻讓他本能地選擇了一個最保守的應對方案。結果,陣地雖然沒有丟掉,那些根本不懂得白刃戰的新兵弟兄們,卻接二連三地倒在了鬼子的刺刀之下。
“你他娘給老子站好,不準哭!”老茍一個耳光打下去,將廖文化的哭聲直接打回了喉嚨里。“再哭,老子就讓你從哪來的回哪里去!老子的特務團,不需要一個當眾哭鼻子的連長!”
雖然挨了打,廖文化卻立刻止住了悲聲。立正,敬禮,兩眼含淚,身體卻挺得筆直,“報告團長,我不哭了。請你高抬貴手,讓我打完了這仗再走!”
“想得美,老子才不會放你走!”老茍笑著又罵了一句,罵完了,他心里也是一陣陣發酸。抹抹眼睛,將手舉到耳邊,“敬禮!這一禮,是給你們二連所有人的。你們都是好樣的,等打完了這仗,老子親自給你們敬酒!”
“謝謝團長!”弟兄們立正,還禮。臉上卻又有大串大串的眼淚滾了下來。沖花硝煙和血跡,留下一道道清晰的白色印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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