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炎說:“送進來吧。”
侍女送來飯菜,四菜一湯,清淡為主,卻有一碟燒肉格外顯眼。左蒼狼準備告退,慕容炎說:“坐下。”左蒼狼微怔,在他對面坐下來,慕容炎舉箸為她挾了一塊紅燒肉:“我飲食向來清淡,你恐怕不能適應。所以特地命人給你加了一道菜,你嘗嘗。”
左蒼狼受寵若驚,慕容炎說:“不必意外。當初楊漣亭傷重,你我一諾,我已踐諾。現在,你的全部皆屬于我。我對你,當然與旁人不同。”
左蒼狼說:“主上就是因為此事,將屬下留在身邊嗎?”慕容炎示意她吃飯,緩緩說:“因為你當初一諾,因為你的身手頭腦,因為你的名字,因為你的眼神。”
左蒼狼吃不下飯了,心里有一種莫名的情愫緩緩漫延,像是一顆糖,在高溫下慢慢化開,牽扯成絲,糾結粘連。但是無論它化成什么模樣,只要看一樣,便可覺入心入肺的甜。
慕容炎坐在桌邊,看著她吃飯。他的眼神如春風一般和煦,那五官棱角分明,鼻高唇薄,偶爾微微一笑,不用原因便能讓人迷了心竅。
入夜,左蒼狼被安排在府中一間單獨的小院,王允昭送來侍衛的衣服,說:“以后,姑娘就是殿下的親衛了,殿下另外還有兩名貼身侍衛,一個是周信,一個是封平。姑娘每到時辰,就需要跟他們交接。如果有事,也需要及時向封平報備,總之殿下身邊不可無人”
他絮絮叨叨地說著親衛的規矩,左蒼狼撫摸著手中侍衛的白衣輕甲,驚疑如夢。
一夜無眠,第二天,慕容炎奉燕王之命前往西華門,迎接西靖使臣,左蒼狼隨行。慕容炎坐轎,左蒼狼走在窗邊。時辰尚早,長街人并不多。左蒼狼有些疑惑:“西靖使臣入朝,需要殿下這么早前去迎接嗎?”
慕容炎說:“燕國現在是西靖的臣屬國。上邦遣使,如同西靖皇帝親臨。不僅是我,便是父王,也不會遲到。”
左蒼狼很是意外:“西靖使臣入朝,居然需要燕王親率大臣迎至晉陽城門?這”
慕容炎笑:“當年平度關一役,我軍主力喪盡。如果不是大將軍溫砌死戰不降,力挽狂瀾,大燕早就被西靖鐵騎踏為平地。后來西靖松口,愿意保留燕國,以君臣之禮行兩國之政,大燕年年納貢、歲歲稱臣,這才暫罷干戈。我國是降邦,西靖使臣架子自然大些。”
左蒼狼點點頭,跟著轎夫疾步行走。慕容炎又說:“到了西華門,跟在我身邊就好。應該做什么,我會告訴你。”
左蒼狼應了一聲是,由衷感激。畢竟只是個十五歲的少年,剛剛從孤兒營出來,對宮闈朝堂一竅不通。禮節都未學會。突然跟著慕容炎迎接外邦使臣,難免還是緊張忐忑。
一個時辰之后,終于來到西華門。文武大臣已經有不少人在此等候,燕王還沒來。大臣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低聲談話。見到慕容炎過來,大家也是一陣寒喧,但是哪怕是左蒼狼也看得出來,這些大臣們對他僅僅只是禮節上的尊敬。
慕容炎在朝中沒有官職,雖已成年,卻身無爵位。他對諸人微微點頭,走到自己的位置站定。左蒼狼跟在他身后,慕容炎突然向不遠處抬了抬下巴,說:“那個人,就是大將軍溫砌。”
左蒼狼抬目而望,大名鼎鼎的溫砌,哪怕是在孤兒營這樣的地方,孩子們也都聽說過。他是大燕的英雄,當年平度關一戰,燕*隊潰不成軍,燕王匆匆拜他為帥。時年不過二十歲的他臨危受命,率不足三萬的殘軍死戰。終于使靖軍糧草耗盡,同意和談。
也就在此戰中,溫砌之父溫老爺子失去了一條腿。
然而這個近乎傳奇的大將軍,卻并沒有三頭六臂。他站在自己的位置,偶爾有朝臣同他打招呼,他也只是略略點頭。燕王未至,朝臣們三五成群,卻使得朝中格局涇渭分明。
左蒼狼正悄悄打量諸人,突然人群一陣騷動。她抬目望去,只見燕王儀仗漸近,身著赤服的太子伴駕而至。文武百官分列兩邊,施禮跪拜。燕王慕容淵從六龍輿上緩緩下來,玄衣纁裳,冕而前旒,儀態威重。
他從慕容炎身邊走過,目光卻并未在他身上多作停留。反而是走到溫砌身邊,將他扶起來,同他低聲交談。
天色漸漸大亮,西華門外道路被清理得十分干凈,諸臣也都安靜下來,不再說話。過不多久,外面馬車漸近,有人來報:“報燕王,西靖使臣朱大人一行已至城外!”
燕王慕容淵輕抬右手,頓時鼓樂齊鳴。西靖使臣朱大人車駕臨至城下。燕王親自上前,將其迎入晉陽城,一路向大燕皇宮而去。左蒼狼跟在慕容炎身后,也一路入宮。慕容炎沒說話,她也不多問。
突然耳畔有人說話,聲音極為熟悉。左蒼狼回過頭,看見冷非顏手里拿著不知什么糕點,邊吃邊向她擠眼睛。楊漣亭跟在她身后,表情是一臉無奈。
兩個人暫時沒有任務,結伴出來看熱鬧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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