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一次對一個俘虜抬起槍的時候,我就知道,奧古所說的,那些罪惡,和報應,我一個都逃不過了。
我有些慶幸,他沒有加入黨衛軍,我又有些不忿,為什么他沒有加入黨衛軍!
這矛盾的想法不斷在我心中盤旋,我一面享受于滿手血腥的接受上級的嘉獎,一面又驚心于自己的所作所為,我這是在做些什么?
我以為我在巴黎外給秦恬槍支,并且讓她滯留在那戶人家直到巴黎被占領的行為已經足夠示好,我看到了奧古的痛苦和期待,我不想讓他們的任何一個有遺憾,我這么想,也這么做了。
雖然她對我的一切行為都滿腹疑惑,對有關奧古的話題也含糊其辭,我依然覺得,就算不為她,為了奧古,我也該履行諾,奧古在前線浴血奮戰,我在后方總該做些什么。
在巴黎接手一些秘密任務是我這種人必須做的,我也擅長做這些,我一面掌管著一些巴黎所謂貴族的叛國指控,一面部署下面處理法國的猶太人,這些事情很正常,也很煩亂。
無數人在下面暗潮涌動著,犯人們的親人四面打通關系想從我手上撈出一兩個人來,猶太人更是奇招百出企圖茍活一時。
哼!可惜都撞在了我的手上!
一直以來,我的任務都順風順水,我幾乎以為巴黎是個德軍能夠橫著走的天下,但是很快我發現,總是有那么些不知死活的死硬分子在強撐著他們所謂的“正義”。
“善心,小伙子,善心,這里都是虔誠的穆斯林,沒有你要找的什么猶太人。”一臉絡腮胡子的老頭擋在我的面前,他身后的門中還有幾個人甚至來不及遮擋他們典型的猶太人特征!
我當然無法一人對抗一個宗教,在這兒硬來可能會引起全世界一個教派的反彈,這絕對不是元首愿意看到的,但我相信他也不愿意看到一個宗教把猶太人改頭換面藏起來。
我想試試,這不過是一個老頭而已,一個拳頭就能摞倒。
拔出槍,我把槍口對準了老頭的額頭……一槍下去,他或許是殺雞儆猴的雞,或許是打草驚蛇的草,是宗教的反彈還是懦弱的沉默,就看這一顆子彈了。
老頭凝視我的眼神,不像一個將死之人,他的目光幾乎要將我灼傷。我感到血氣上涌,一股毀滅的沖動油然而生:“如果我下令往里面掃射,你說會有多少穆斯林成為猶太人的陪葬品?”
話音剛落,訓練有素的士兵們就抬起了槍。
老頭的眼神終于變了,他往前一步,頂住我的槍口,大吼道:“這是清真寺!安拉護佑之地!沒有惡棍!沒有武器!才能進入這里!”
我想扣動扳機……否則我會忍不住顫抖。
一只手阻止了我,奧古終于不再圍觀,他緊緊握著我的手,低聲道:“海因茨,停手吧。”
我依然瞪著老頭,我不能輸,這是元首的權威,不能被玷污!
“海因茨,冷靜點,停手吧。”奧古微微提聲,我能感到他隱忍的憤怒。
我不知道他在憤怒什么,但絕對不是因為老頭的抵抗,他似乎在憤怒我的所為,我已經習慣了他隱忍的不滿,眼看事不可為,我發熱的大腦也漸漸冷卻,放下槍,任由老頭離開。
我不甘心……
下次,絕對沒那么容易!
憤怒于奧古的阻止,我的心情極度不好,他把我拉到咖啡館擺出要談心的樣子,但是卻起了反效果。
我們看到了秦恬。
她還帶著一個猶太小孩!
在我正在審查猶太人假冒穆斯林躲在清真寺逃避追捕這件事時,在我在清真寺吃了這么大一個鱉的時候,她竟然,在這時候,這地點,帶了這么個人,還一臉鬼祟!
撞在槍口上說的就是她吧!
我要氣瘋了!
誰,誰都別阻止我把她扔進監獄!我要讓她和她的猶太朋友們到地獄相親相愛!
她一個法國籍的中國女人,湊個什么熱鬧!她就不知道站對隊伍嗎?!
可我最終還是失敗了,奧古就在旁邊,一切傷害秦恬的事情都是在跟他作對,我已經是一個進咖啡館就有清場作用的人了,我不能讓他都給我背影。
看著猶太小崽子往清真寺飛奔的身影,我幾乎要抑制不住自己快爆炸的憤怒,見到這個節骨眼兩人還在暗巷里卿卿我我,就氣不打一處來!
等哪天我也不在,奧古也不在的時候,就讓這女人自己折騰去吧!她遲早被她的所作所為害死!
凱澤爾去了波蘭,奧古在別處訓練新兵,我在任務地點收到了信,凱澤爾自作主張替我和奧古給秦恬買了生日禮物。
我微微莫名其妙后忽然又覺得理所當然,給秦恬買禮物似乎不是那么難以接受的事情,果然人骨子里都有種賤氣,越不待見自己的,越跟自己對著干的,反而越對脾胃。
凱澤爾說他很喜歡秦恬,說她是個很樂觀和善良的人,笑起來很好看也很真誠,講話也很幽默,更有一手好廚藝……他臨行前還給了一個擁抱。
他說奧古真幸福,有著這么一個可愛的女友。
我忽然覺得凱澤爾說的秦恬很陌生,這是她嗎?在我看來,她是個很傻樂蠢的像豬一樣,一笑就滿臉討好和怯懦,講話更是唯唯諾諾小心翼翼,在我面前仿佛腰都直不起來的女人,她的行為讓我覺得她和我站在一起都仿佛是一種罪惡,所以見她一次我都想打她一次。
是哪里出問題了嗎?是我,還是她?
我又一次回到巴黎時,奧古已經又一次在前線作戰了,感覺這一次他和秦恬也沒相聚多久,聚少離多。
在英國的暗中支持下,法國的反政府分子相當活躍,此時接近圣誕,他們又有了不小的動靜,我們雖然嚴陣以待,但是依然讓他們得手,我們只有立刻封鎖他們行動的區域,而那塊地方,恰好就是第七區奧賽街。
一開始我還沒反應過來,總覺得這個地方似乎有些不一樣,直到我坐車前往處理幾個被抓到的犯人時,才想起那兒是秦恬的家。
而此時,她正和她的母親坐在街邊。
她穿著黑色的寬大的毛衣,高高的領子擋住半邊臉,雙頰凍得發白,她不斷的哈著氣,抱著她那個病得滿臉通紅的母親,她的大衣被墊在了她母親坐的地方。
看起來情形不大好。
我沒道理視而不見。
早已經習慣了對她槍子兒加大棒的逼迫,我毫不猶豫的就把她抓上車,她的所謂尊嚴總是那么容易被忽略,相比和我對抗,她的母親顯然更為重要。
我才不稀罕她那點看病的錢,也只有她才心心念念那點兒醫藥費,藥費很貴嗎?用得著這么揪著不放嗎?
把他們扔下車我就走了,可沒多久我就不得不回來了。
奧古來了,滿身的傷,他的副官死了,沒人照顧。
我的第一反應就是,秦恬不是在學護士專業嗎,她派上用場的時候到了。
確定了奧古傷勢不致命,等他進了手術房,我立刻上樓找秦恬,我滿以為她會一口答應我的要求,可誰知,她猶豫了半晌后,竟然拒絕了!
拒絕!她拒絕了!
這個混蛋的女人,我這才發現,她根本不配奧古的喜歡,也根本不配我的照顧,更不配凱澤爾的稱贊。
善良?樂觀?通通去死!我要讓奧古好好看看他到底喜歡了一個什么樣的女人!
什么不專業,什么幫不上忙,什么沒時間,全是借口!
她就是懦弱!就是想避開我們!我甚至懷疑奧古如果想親近她,會不會直接被她推開!
在法國女人和德國軍官滿大街約會的時候,我實在弄不清楚她到底在想什么。
我懶得再搭理她,讓她自生自滅去吧,就算她再怎么燒飯示好,再怎么偷偷摸摸來照顧奧古,我都看她不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