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恬沒本事燒什么名菜。
她在廚房里轉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認命的砸個雞蛋做了份番茄炒蛋,別怪她沒新意,她實在不敢挑戰中西差異。
其實她的番茄炒蛋還是很有些特色的,用了她爸教的方法,比別的番茄炒蛋多用了醋和生姜什么的,燒的順序也掉了個個,最后才撒了兩碗攪勻的蛋進去炒了炒,燒出來東西也就比羹湯凝實了那么一點,酸酸的,糊糊的,香香的。
以至于當菜端到奧古斯汀面前時,他盯著菜,沉默了長達半分鐘,最后放下手里握了很久的筷子,拿起勺子,直接就吃了一口。
秦恬盯著他的表情,感覺他似乎挺郁悶。
不會呀,發揮很超長,燒的很好啊!她特地嘗過的。
她可不會犯那些小說里面小白女主的錯誤,燒個菜出來自己都不知道什么味道就端給人家吃,都不知道那些女人怎么想的……
奧古斯汀很優雅的吃了兩口,拿出餐巾微微嘆口氣:“非常讓人感動的味道,原來對于蛋和番茄的關系,你們有這不一樣的認識。”
“嘿嘿。”秦恬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哂笑。
“聽說你們吃米飯?”
“……恩,是的。”
“這么大的飲食差異,你習慣的了嗎?”他剛說完就笑著搖搖頭,“我差點忘了,你一直在歐洲生活。”
秦恬沉默,話說她確實習慣不了,她二十多年的老中國,老江南了,突然到了一個跟中國北方差不多緯度,飲食習慣天南地北的地方,她身體上適應良好,可心理上消化不良了很久,明明吃的好好的,卻總感覺胃都在翻騰,心里也老想著別的食物。
但即使這樣,她也沒想過下廚,因為她清楚知道自己多懶,也不知道自己要在這生活多久,這世界,只有她去習慣才行。
奧古斯汀別出心裁,要了一份沒有醬料的意大利面,然后把秦恬的特制番茄炒蛋都澆上去,攪一攪,就直接在廚房吃了起來。
秦恬看著也餓了,卻迫于淫威,傻乎乎的站在一邊。
她其實以為,這個男人嘗了兩口后沒什么興趣,剩下的菜是可以留著自己享用的,卻沒想到這哥們這么兇悍,一盤一家三口分量的番茄炒蛋,他愣是一個人就著意大利面給吞了下去。
秦恬不由自主的渺渺奧古斯汀精瘦的藥,吞口口水,想象著那些菜到哪去了。
期間奧古斯汀的副官來找過一次,看自家長官歡快的吃著“番茄雞蛋面”,面帶驚訝的離開了,接著一直到吃完,都沒有人來打擾過,廚房里其他人嚴肅的做著本分工作,時不時路過幾個姑娘打量這個“披著天使皮的惡魔”。
別問她怎么知道這個形容的,外面一個羅馬尼亞小妞早就在嚷嚷了,一點職業素養都沒有,就因為奧古斯汀一直用德語和秦恬交流,那群小花癡就以為奧古斯汀聽不懂她們的波蘭語了嗎?!
奧古斯汀把一盤子食物吃的干干凈凈,用餐巾擦擦嘴微笑道:“秦小姐真是好手藝。”
“過獎過獎。”秦恬說罷,彎腰收拾盤子嗎,卻被奧古斯汀抬手止住,他一臉溫柔:“不知道以后是否還能嘗到這么美味的食物。”
秦恬能拒絕嗎?能拒絕嗎?能嗎?!她咬牙,強笑道:“那是我的榮幸,只是,我所會有限,恐怕……”
“那就這么說定了,希望我來時,能吃到美味的中國菜。”
秦恬呆呆的看著這貨起身帶好軍帽,整了整領子,一臉道貌岸然的踱出去了,關上廚房門前,還轉身朝她拋了個媚眼。
廚房里寂靜了一會后,忽然就哄的鬧了起來,廚師長漢克叔叔嘗了一口秦恬剩在鍋里的菜,砸吧砸吧嘴,回味了一會,還是給了中肯的評價:“好奇怪,也不算是難吃,總之……咳,非常,獨特吧……”
好幾個人都爭先恐后來嘗,于是鍋里那僅剩的一點菜也沒了,可給的評價就那樣,比較統一的就是,獨特,但口味不大適合。
“那這個德國人怎么會盯上你的?”漢克叔叔很嚴肅的問,“還是個德國少校!”
“少校?”秦恬更迷茫了,“當初他自我介紹的時候,說自己是上尉啊,怎么這就少校了?”
“你不會看軍銜,還會不知道有副官的只有校級以上的才行嗎?”漢克叔叔很憂慮,“恬,戰爭時期,被這樣一個人物關注,可危險啊,在侵略者那兒,他是一棵大樹,可是在更多的被侵略者看來,他就是一個大炮。你懂嗎?”
秦恬緩緩點頭:“我知道,我很清楚。可是,我該躲嗎,我該怎么躲,不是我找上他,是他老是莫名其妙的找我,無關愛情,只是因為,他說他喜歡中國。”
他喜歡中國,這是秦恬很難拒絕的一大原因。
她其實想過,似乎自己其實可以擺脫這樣的關注,只要自己做足一個十足假洋鬼子的樣子,崇洋媚外,和歐洲人一樣看不起東方,對中國一點都不了解,沒有一點感情,那就沒有問題,這個中國通肯定會對自己失去興趣,甚至,有鄙視之情。
但是她做不出來,她已經在初見時那種情況下還說自己中國人,足以讓奧古斯汀確信自己對中國的感情,她更不愿意拒絕唯一一個和自己交流中國的人,那是她唯一一個能夠證明自己過去曾經存在的證據。
好吧,那就算是顆炮彈,只要不炸她,她也忍了!
漢克叔叔這時候卻又來了一個小震撼:“這個德國鬼子占領第一天就進入華沙了是吧,那時候他還是上尉,這么幾個月就成了少校,你說他做了什么才能升那么快?”
“……”于是秦恬真的沒話說了,她恍然想起白天看到的,那個可憐的猶太人。
在已經投降的波蘭人身上是攢不到功勞的,唯有在針對猶太人的事情上才能讓一個軍官得到晉升的機會,除非他只是偶爾出現在華沙,其余時間都在外面打仗,可是,曾經有一斷時間他天天出現在艾森豪芬,哪有機會出去打仗。
原來,這也是一個惡魔嗎?
就像那個一時興起就掏槍對準一個猶太老人的德國士兵一樣。
秦恬垂下了頭:“是啊,還是命重要,我會注意的。”
或許失望,或許忐忑,或許心冷,但是只要命還在,什么都無所謂了。
僅僅低落了一晚上,第二天開始秦恬就恢復了,她需要活力的生活,雖然外面很恐怖,但是只要宅在艾森豪芬,什么都沒關系。
圣誕節過后,情勢沒有任何變化——當然沒有任何變化,耶穌死后沒聽說過他下凡,圣誕節不會給人任何好處,頂多是受節日氣氛影響,德國士兵的心情好了點,街上的槍聲少了點。
這兩天日子很平淡,除了一個很桃色的八卦,藝術團的臺柱安杰麗卡小姐最近和一個上校走的很近,非常曖昧。
列根上校,一個一看就有明顯雅利安血統的軍人,三十四五歲的樣子,非常成熟而英俊,可以說當那些軍官齊聚一堂的時候,雖然滿室都是扎堆的各色軍裝美男,但是集合了美貌還有氣質以及上位者威嚴為一體的,就只剩下沒幾個了,列根上校就是其中最突出的那個。
但是波蘭人無論是男是女都非常討厭他。
因為他就是幾個月前帶人包圍了華沙大學,并且負責帶走了所有教授的人。
雖然他作為軍人,只能聽命行事,但是無論是誰,都不會在這時候為他開脫。
“聽說他當初為了威脅教授們,還開了好幾槍,把一個教授打傷了!”
“我還聽說他是希特勒的狂熱粉絲,他的床前就有一幅希特勒的畫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