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上下班的高峰期,鐘岳的車被堵在了立交橋的下面半天動不了一步,他看了一眼手表,有些著急地輕輕敲擊著方向盤。
林一南坐在旁邊早就七竅生煙了,他坐立不安地扭著頭,一會兒看看前邊,一會兒看看后邊,嘴里嘰嘰咕咕地詛咒著該死的立交橋。
鐘岳看了他一眼,哭笑不得地說:“你能不能老實呆會兒,別跟孫猴子似的上躥下跳、抓耳撓腮的,我看著眼暈。”
林一南最后看了一眼像長龍似的隊伍,泄氣地往椅背上一靠。
“都堵了快一個小時了,連點兒松動的跡象都沒有。回頭我得建議交通部給這位設計師大人頒布發一個制造交通堵塞超級大師獎。“
鐘岳也對這長龍似的隊伍失去了信心,他松開方向盤,從煙盒里拿出一枝煙點上,使勁兒吸了一口,重重地把煙吐出來,借以緩解煩悶的心情。
“哥,你是不是發愁怎么向宇豪交待啊?”
林一南看鐘岳開始抽煙,知道他心里有煩心事,開口問道。
鐘岳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半天才說:“是啊,真不知道該怎么跟他說。”
“要我說就不該放棄,大不了花高價,我看今兒季思明是成心跟咱們叫板,只要把價炒上去,他肯定放手。”林一南不服氣地說。
“你還沒糊涂嘛,還知道季思明是故意叫板。炒上去?炒到多少是個頭?最后花二十萬塊錢把那條船買回來?那小報記者還不得把咱家當好萊塢圍起來,宇豪以后還能有安穩日子過嗎?不動腦子,那頭輕那頭沉都分不清。”
林一南徹底泄了氣,可嘴里還不服軟。
“我就是看不慣季思明那張狂樣兒,不就一千萬美金嗎?跟整個銀行都是他的似的,可笑。”
鐘岳看看他,嘆了口氣。
“一南,你什么時候能成熟點兒?可笑,是你可笑。不虧你一張嘴就讓人家給噎回來。你以為那只是區區一千萬美金嗎?那是信譽,那是什么都無法可比的信譽保障你知道嗎?有了這一千萬美金,勵鋒就如同拿到了各種關卡的通行證,哪個部門會懷疑有國際大財閥支持的公司的實力?那跟擁有一家銀行有什么區別?看不慣,你是學經濟的,做一個商人,一個企業家能意氣用事嗎?你以季思明就為了那區區一千萬美金嗎?當初,他只用5萬元就拿下了科隆大廈整個的內裝修,以他現在的家底,既使沒有這一千萬美金,只要市政府把工業園項目給他,他照樣拿得下來。他狂?他那是狂給你看的,狂給所有人看的。季思明永遠都不會像你一樣意氣用事,他走的每一步都是精心計劃好的。”
鐘岳突然停住了,剛才那一番話,與其說是對林一南說的,不如說是他在警醒自己。其實他心里早就意識到季思明這樣做的意圖了,在他知道童恩是道森的代表那一刻起他就明白了,童恩的話更證實了他的想法。道森的一千萬美金只是季思明用來打通道路阻礙的推土機,是季思明和市政府交易的法碼,有了這一千萬美金,勵鋒公司就相當擁有了和鵬飛相同的實力,他季思明就徹底和自己肩并肩了。
他眼前又浮現出童恩笑意盈盈的說話樣子:“如果是資金方面,區區一千萬美金,和財大氣粗的鵬飛相比,的確是小屋見大屋了,季總并沒有謙虛。”
這話里的寓意太深了,明著是回答他和林一南的話,但話意里的含義其實早就一目了然。
他又看了垂頭喪氣的林一南一眼,在心里嘆了一聲,這個在溫室中長大的臭小子,空有一個聰明的大腦,要論起社會經驗實在是差太遠了。
“鐘哥,好像可以走了。”林一南突然興奮地指著前面說。
鐘岳把頭伸出車窗一看,長龍似的隊伍果然已經緩緩流動了,他驚喜地縮回頭說:“總算可以回家了。”
“早知道要在這兒堵一個半小時,還不如晚點兒出來,堵在車里快憋死我了。”林一南伸著懶腰說。
鐘岳白了他一眼:“馬后炮。”
說著發動了車子,汽車緩緩地向前開去。
因為怕宇豪在家等的著急,他們今天特意正點下班,想早點回去。誰想事與愿違,反到在這兒被堵了一個半小時。鐘岳一邊加快了車速,一邊想著該怎么跟宇豪解釋這件事。
汽車終于開進了鐘家大門,車還沒停,鐘岳就看見了宇豪趴在窗戶上那小小的身影。
鐘宇豪趴在二樓的窗臺上已經心急如焚地等了好長時間了,鐘岳的車子剛一進門,他就歡呼一聲撒腿向樓下跑去。
鐘岳和林一南看見宇豪興奮的小臉在窗子前一晃就不見了,知道他一定已經跑下來了。林一南不忍心地對鐘岳說:鐘哥,要不先不告訴他,就說今天暫時拿不回來,趕緊再給他買一個去。”
鐘岳想了想,搖搖頭說:“這樣不好,還是實話實說吧。”
他實在不想再欺騙兒子了,一個善意的謊后面,要有無數個謊才能說得圓。看著林一南為難的樣子,拍了他一下說:“你別管了,我來跟他說。”說著推門下了車。
林一南也開門下了車,剛直起腰,鐘宇豪已經砰的一聲推開大門從房子里沖了出來,他一眼看到林一南,更加興奮地大叫了一聲:“舅舅。”跟著像一顆子彈一樣沖著林一南射了過來。
林一南張開雙臂一下子把他高高地舉了起來,胳膊一掄,原地轉開了圈。宇豪興奮地尖叫起來,嚇得緊跟出來的陳姐一個勁兒地叫:“快停下,快停下。”
林一南停住腳步,伸手想把他放下來,宇豪不盡興地摟著他的脖子叫著:“再轉,再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