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顏路清這頓飯吃得太開心了。
她本來就想報美術,聽著他們說很多平時上課的趣事更是十分捧場,各種美術生才懂的梗層出不窮,那個酒瓶學長和小虎牙學長見她這么感興趣,像講相聲似的一唱一和,“我們介紹自己,從來不說什么美術生。”
顏路清:“那說什么?”
酒瓶:“我們就是窮畫畫的。”
眾人哈哈大笑,然后小虎牙說:“學妹,知道我們窮畫畫的最討厭聽到什么嗎?”
顏路清好奇:“什么?”
小虎牙:“最討厭有人問,‘你們學美術的考大學都很容易吧?’”
又是一通大笑加附和。
一頓飯吃的笑語歡聲不斷,其中只有那個莫名對顏路清翻白眼的學姐在吃飯期間又對她生出了不好的情緒,給她加了許多紅色值。
可能是太生氣了,這學姐走得很早,還沒吃到一半就說有事而后離席。小麻花開心得不行,顏路清還覺得紅色不能再升級有點可惜。
瑪卡巴卡匯報完紅色之后,又對她說:“瑪利亞,助人為樂任務圓滿完成,獎勵開出來了,在加載安裝呢~”
顏路清表示知道了,而后想起自己今天的兩小時還沒用,便把對話框特效打開,想看看眾人的心理活動增加趣味。
然后她就看到面前一個一個人頭頂上都冒出了對話框。
上次給奇跡詞詞搞的特效是黑天鵝和白天鵝,最后停在白天鵝。
這特效又有天鵝皇冠又有天鵝翅膀,還有白白的漂亮光暈,在顧詞那特別好看特別和諧,妥妥天鵝公主。
沒想到這個飯桌上,竟然沒有一個人駕馭得了。
——顏路清看著大家,看不到任何天鵝公主的影子,還被特效襯得皮膚特別黑,仿佛一群假扮天鵝失敗的掉毛小黑鵝,倒是丑萌丑萌的。
于是她默默譴責了自己的拉踩行為,給眾人在心里道歉,又將皮膚給去掉,用回了原始對話框。
顏路清左手邊坐著小麻花,右手邊是另一位面善學姐,吃飯的間隙,她偶爾看一眼手機,那學姐瞄到了她的手機屏保,十分驚訝地叫了一聲:“哇……學妹,你這屏保上的人真好看!”
顏路清一愣,順著她視線看過去,正是經她手所拍的公主戴花冠圖。
這張照片大概就是不論放在什么時候都會讓人眼前一亮的存在。
就像顧詞這個人也是。
顏路清笑笑:“那肯定好看啦。”
顏路清一直覺得,屏保這東西看得習慣就好,她設置好了后很少能再想起來特地去換。
她一般也只有買新手機那天會換掉默認的壁紙和屏保,并不是長情或是怎樣,而是壓根記不起來。
但現在被人一提,她才發現自己用顧詞的照片當屏保,竟然也有一段時日了。
最初是因為他不讓她秀照片,可她當時特別想要大家都看到公主詞戴花冠的照片,她就想看顧詞被人看到這張照片之后是什么反應,于是靈機一動換成了手機壁紙。
當然,她也為自己的這番舉動付出了代價,做了一晚上的題。
而因為這個懲罰,她就更不想換了,不然題豈不是白做?
后來這個壁紙造成了尤靜小綠茶的誤會,這個誤會卻陰差陽錯救了她一命——如果不是這壁紙,顧詞估計正在被尤靜追求,改了故事線她又得被罰。
再后來就看習慣了,沒想過要換,也沒更合適的換。
學姐還在問:“這是什么明星嗎?我怎么好像沒見過……”
“不是明星,是——”
顏路清話說到一半,小麻花也注意到了交頭接耳的兩人,湊過來問:“你倆說什么呢?”
而后她也看到了兩人正討論的那張屏保,一下子睜大了眼睛。
“臥槽!”小麻花壓低聲音驚呼,“這不是跟你同居的大帥比?你壁紙竟然是他?我竟然都沒仔細看過你壁紙!”
學姐也爆了粗口:“臥槽,同居?這竟然是你男朋友?”
顏路清:“…………”又來了又來了又來了。
顏路清又不得不給學姐解釋了一遍:“不是的,學姐,他是我朋友,就是暫時住在我家,這個壁紙其實是……”她停頓了一下,說了實話,“好像是我為了氣他才換上的。因為他當時不喜歡戴這個環……”
小麻花嘖嘖稱贊了幾番,被她身邊的人叫走聊天。學姐又跟顏路清感嘆:“原來是這樣啊,如果他真是你男朋友,那你們倆可是我見過顏值最高的情侶了。”頓了頓,她問,“你說你們倆是暫時住一塊,一起租的房子?”
“也不……”顏路清本想否認,但又覺得不這么說也沒法解釋別的,干脆承認了,“算是吧,反正再過不到十天他就得搬走了。”
說到搬走兩個字,想到以后再回到別墅都見不到顧詞的人,她又莫名生出了失落感。
但還沒等顏路清深想,學姐又道:“上次有同學給我看照片,說是很多人吹的所謂的‘仙男’,靠,現在想想那算什么呀!我真想把你這個屏保給他們看看!哦——”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來,她壓低聲音,“這照片沒p吧?”
顏路清:“當然沒有!”
我們公主詞明明本人更好看!
“而且不是仙男,”顏路清神秘一笑,糾正她:“是公主!”
“哈哈哈,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稱呼……”
兩人說笑過后,又跟其他人一塊聊起別的話題。
但顏路清沒有一開始那么投入了,她有些走神。
關于屏保壁紙……好像一般除了用各種風格的背景圖,人物屏保都是用二次元圖,或者用自己愛豆的照片。
拿一個朋友的照片當壁紙……這個行為確實容易被誤會。
要換掉嗎?
好像還是不想換。
但顏路清很快就給自己想了個理由——
不換當然是因為太好看了!
她又找不到更好看的美人,那不換不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嗎?
這頓晚飯對顏路清來說,唯一的遺憾是在座的藝術家都不太能喝酒,全都嚷嚷著自己一瓶倒。
最后滿桌這么多人,只開了一瓶啤酒。顏路清喝了一整杯,這啤酒不知是兌了水還是她現在對酒精耐受度更高,除了臉上溫度稍高,竟然沒有絲毫醉的意思。
吃完飯的時候,別墅接她的車已經等在了外面。
眾人都要回學校,只有顏路清自己回家,臨走前,酒瓶和小麻花都邀請她明天再來:“今天這個畫都是為了明天的活動,我們準備辦個戶外展覽,你要是沒事兒的話也來參加一下?”
小麻花:“你看你出這么多力,總得來看看成果反饋,接受一下贊美吧!”
顏路清有些猶豫:“那我考慮考慮……”
小麻花捋著麻花辮,擠眉弄眼:“可以的話把你家那位也帶來唄~”
“……”
顏路清被她這個說法搞得臉一熱,但是“家里那位”還真就是字面意思,無法反駁——顧詞可不就是“家里那位”么?
她和眾人道別,走向不遠處的黑車,耳邊又傳來一陣漸近的跑步聲,伴隨著一道清亮男聲:
“學妹——”
顏路清今天被叫了一天的“學妹”,每個人的聲音她都能分辨了。
這肯定是那個小虎牙學長。
她回過頭,果然看到了這學長的笑容。他長相偏娃娃臉,可愛款,夜晚里那顆小虎牙顯得很白,很吸睛。
“學妹,你……”
還沒等他說什么,顏路清面前那輛原本安靜停著的車突然有了聲響,顏路清和小虎牙同時看過去——后車窗緩緩降了下來,顯出里面坐著一個人。
隨著車窗下落,那人從眉骨到下巴一點一點地露出全貌,在夜色中顯得尤為驚艷。哪怕是天天見,顏路清還是禮貌性地呼吸一窒。
顧詞淡淡地看著她,說:“上車。”
顏路清下意識想照著他說的做,卻在剛要邁步的時候又想起身后還有人,便先跟顧詞說:“等一下。”
她回過頭:“學長,找我有事嗎?”
小虎牙恰好這時和車內的人對上視線。
對方臉上其實沒有太多情緒,就是莫名看得人心里涼涼的。
……
顏路清看著小虎牙學長明顯一愣,而后緩慢低頭看著她,認真詢問:“這是你男朋友?”
“……”
顏路清被問了這么多次這個問題,一開始還會發愣、臉紅腦熱、害羞,現在只是輕車熟路地擺擺手:“不是不是,他是……”
但小虎牙沒聽她解釋,聽到“不是”后便笑了笑,打斷她道:“我也沒什么大事兒,就是想問問你明天能不能過來。”
“剛才他們問過我了,”顏路清給了一樣的答復,“我盡量吧。”
“那你快回家,也累了一天了,好好休息。”
小虎牙笑著和她道別,而后轉身跑回去找大部隊。
顏路清坐上車后座。
她一邊把降下來的車窗摁上去,一邊問顧詞:“你怎么來了?”
“買東西。”
“哦。”顏路清點頭。隨后看了一圈兒,后座上干干凈凈,他一雙長腿旁邊也沒任何物品,奇怪問道,“那你買的東西呢?”
“店關門了,沒買到。”顧詞也轉過頭,和她對視,薄薄的眼皮上像是有一層光,“因為現在太晚了。”
可惜,某人并沒有準確接收信息。
顏路清點點頭,“好吧,那太可惜了,你改天記得早點兒去。”
“……”
車內陷入沉默。
可這沉默還沒過五秒,就被顏路清的一口長嘆打破。
“唉——”她仰頭靠在車后座,語聲里帶著小小的抱怨,“你都不知道你上次去學校接我,引起多大轟動,有多少人誤會我們的關系……就像剛才那學長問的那樣,我解釋都解釋不過來。”
“是嗎?”顧詞想到剛才的場景,突然笑了聲:“看來還是不夠多。”
恰好一輛跑車從顏路清那側飛速駛過,一陣轟鳴蓋住了顧詞的聲音,她什么都沒聽到。
顏路清一臉納悶:“你剛剛說什么?什么夠不夠多?”
“沒什么。”
緊接著,顧詞臉上笑意還沒消散,不知是打趣還是損人地說,“真稀奇,今天怎么沒喝個爛醉?”
提到這茬,顏路清也很掃興地擺擺手:“別提了,就喝了一丁點兒,他們全都不能喝——明明是我的學長學姐,沒想到都是弟弟!”
吐槽完這點,顏路清又想起自己一下午的豐功偉績還沒跟他炫耀,唰地轉頭看顧詞,整個人顯得很興奮:“對了顧詞!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是個天才?”
“……”顧詞轉過臉,不咸不淡的用那種“請重新定義天才”的眼神看著她。
顏路清想到論起天才,面前這位似乎才是天才本尊,于是有些尷尬地補充:“啊,我忘加領域了……咳我是說,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是繪畫領域的天才。”
顧詞眼神恢復正常,“沒說過。”頓了頓,他又道,“你可以現在說。”
顏路清立刻打開話匣:“我下午是去給我朋友救場的,她美術社成員,今天他們社團要畫一面墻,有四個主力跑出去玩,出車禍了,手腳受傷沒法參加繪畫過程,然后就叫我過去幫忙……”
“……嘰里咕嚕吧啦吧啦……”接下來的時間里,顏路清萬分詳細地敘述了一番自己用了什么樣的手法,下筆是怎樣的行云流水,對色彩過渡的掌握有多么的出神入化,最后對著顧詞來了句總結式詢問:“怎么樣,我厲害吧!”
顏路清在畫畫的時候被美術社的人夸贊,在畫完之后被大加夸贊,她的回應要么是調侃一番夸自己是民間藝術家,要么不太好意思,謙虛推脫自己只是照著畫上了而已。
一直聽別人真誠地夸贊吹捧自己,她還是挺不自在的——因為她知道自己只是作為一個非專業人士驚喜到了他們,才會有這個效果,她的優點是畫得比較完整又畫得很快,其實細節并沒有那么神乎其神,跟專業的學長學姐差得遠。
但見到顧詞后,這種心理不知不覺間轉變了。
他沒有參與她今天的高光時刻,顏路清卻突然覺得少了點兒什么。
所以想和他吹噓,想和他提自己今天到底有多牛逼。
她下意識的舉動里,想要主動把這些事講給顧詞聽。
……
顧詞看著一直說話不斷、仿佛不知道累的人。
少女的眼睛在昏暗的車內亮得驚人,黑白分明,所有情緒都一眼能看到底,沒有任何遮掩地在對他說:我在邀功。
或許還有一句:快夸我。
仿佛頭頂有兩只毛茸茸的可愛耳朵隱了形。
常久以來,顧詞很少有明確心情差和心情好的時候,他情緒向來不明顯。
但今天下午六點多的時候,看到她的微信,聽到她保鏢兒子放的掃興歌曲,只有自己一個人在餐廳吃飯的時候——
他的心情差到了極點。
可在這一刻,那些無厘頭的情緒似乎都淡化消散。
聽完她抑揚頓挫又十分夸張的描述,被她用這種眼神看著,顧詞突然生出一種想要碰一下她腦袋的沖動。
他眼神暗了暗,最終只是伸出手,幫她把剛才因為激動比劃而翻轉的領子給折回原樣。
然后順了她的意,夸道:“嗯,真厲害。”
車內的氛圍一下子變得輕松愉快。
顏路清被夸得開心了,嘰嘰喳喳給顧詞講了許多趣事,仿佛要把這一整天她聽到的所有好玩的梗全都給他也分享一遍。
因為太過開心,她想到明天的活動,還順便邀請了顧詞:“明天有個美術社的展覽,你想不想參加啊?”
雖然邀請是發出去了,但顏路清總覺得,這種什么社團展覽他肯定不會想去。
誰知,顧詞竟然點了頭:“可以。”
耳邊傳來淡淡的聲音,顏路清驚訝地看著他:“……我以為你對這種沒興趣。”
“本來是沒興趣,主要……”顧詞頗為意有所指地說,“我看你反饋,這個活動好像挺有魅力,我也想體驗一下‘心野了’是什么感覺。”
心野家主:“………”
車子很快回到別墅。
顏路清出去玩了一天,再加上晚上喝了點小酒,又和顧詞在車上聊得又十分愉悅,此時對自己最初離家的原因已經并不那么在意,幾乎淡化了百分之八十。
此時她看見熟悉的環境,就想起早上見到顧詞時他困倦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