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昭沉默了。
他不得不承認,凌云看得更深,更遠,也更...漠然。
但這漠然,恰恰是針對混亂時局最有效的理性。
殺李密固然能彰顯朝廷法度,但對解決河南之地實實在在的爛攤子,根本就毫無幫助。
而將其作為一件“工具”利用起來,反而能加速地方的恢復,減少征剿的傷亡與損耗。
良久,楊昭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臉上重新露出了笑容:“卿之深謀遠慮,朕不及也。李密...不,劉智遠之事,朕會吩咐相關人等,密檔處理,知情者僅限于必要之人。”
“陛下圣明。”凌云微微頷首。
這時,楊昭才注意到了自己打翻的茶盞,他將茶盞輕輕撥到一旁,用絲帕拭去指尖沾染的些許茶漬,動作恢復了慣常的從容。
接著,重新坐正,再次道“瓦崗已平,后續安排亦已定下,朝廷接下來該當如何?”
他沒有問“是否還有其他事”,而是直接問“該當如何”。
這表明他已經完全進入狀態,準備好根據凌云的謀劃,履行他作為大隋最高決策者的職責。
凌云抬起眼,迎上楊昭的視線,拱了拱手后,緩緩道:“陛下,眼下首先要做的,便是明發詔書,昭告天下——”
他略微一頓,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敲在寂靜的殿宇之中:
“太原李淵已經公然舉兵,勾結瓦崗余孽,抗拒王師,圖謀不軌,是為反叛。朝廷當敕令天下州郡,共討不臣,凡附逆者,與其同罪。”
“而此舉之用意,其一是為了正名分,定基調!”
“李家起兵的消息,很快便會傳遍天下,我朝廷若無作為,天下觀望者眾,或以為朝廷力有不逮,或以為李家‘情有可原’,于朝廷威信有損。”
“而明發詔書,將其罪狀公之于眾,便是剝去其偽裝,給其冠上‘反賊’之名。自此,李家與朝廷,便是勢不兩立。”
“天下忠義之士,欲投效者,需明辨大義所在;各地州郡官吏,守土有責,亦不敢再首鼠兩端。此乃堂堂正正之師,必先正其名。”
楊昭緩緩點頭。
正名分,看似形式,實則是爭奪道義與主動權的關鍵一步。
“其二,”凌云繼續說道,語氣中多了一絲冷冽的鋒芒,“敲山震虎,促其急行。”
“哦?”楊昭眉頭微挑。
“李家雖蓄謀已久,但李淵此人,老謀深算,行事向來求穩,若無外力逼迫,他必樂于繼續蟄伏太原,暗中積蓄實力,待天下有變,再行雷霆一擊。”
凌云分析道“此時,若我朝廷突然下詔,將其反叛之名昭告天下,便如同在其背后猛擊一掌!”
“詔書一下,李家便從‘暗中籌備的潛在威脅’,驟然變成了‘天下共誅之的顯眼的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