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晃蕩前行,窗外景色飛逝而過,明明暗暗的光線投在寂靜的車廂里。
許詡看一眼珀,在他對面坐下:“將軍急著找我,有什么事?”
珀雙手支著下巴,健壯身軀宛如棲息的狼豹,靠在寬大的沙發椅中。
“聽說,你很擅長心理學。能夠預知罪犯的身份?”
許詡像平時那樣端正的坐著,雙腿輕巧的交疊著,雙手搭在膝蓋上,靜靜看著他。
為什么?
為什么一轉眼的功夫,他就對她產生了懷疑?懷疑她知曉了他的身份?
許詡想不通其中關節。但她很清楚,珀找她來的目的。
他在試探她。
要是真的確認,只怕已經殺了她。
而且以他極端自負的性格,應該也是很難相信,他隱瞞得那么好的身份,會被人識破。
所以,她絕不能露出半點痕跡。
想到這里,許詡心頭一定,問:“誰跟你說,我擅長心理分析?”珀眸色微變,她卻神色淡淡的繼續問:“提薩?我們廳長?”
珀這才厚唇一勾,頗有興味的盯著她:“這你不必管。我很感興趣你對我,有什么結論?”
許詡看著他的眼睛。這雙眼與她見過的任何人的眼睛都不同,格外黝黑,銳利,在很深很深的地方,似乎一片死寂。那是殺過許多人,才會有這樣看似平靜,實則冷酷至極的眼神。
許詡心跳稍稍有點加快。
靜了一會兒,她不太客氣的答:“你覺得很有趣?抱歉,我的專業不是拿來取樂的,而是用來破案的。”
珀笑意更深,雙手猛的撐到桌子上,線條冷硬的一張臉逼近她,暗紅疤痕就在眼前。許詡蹙眉就往后一躲:“干什么?”
“中國人一向喜歡吹牛,看來你也沒什么特別。”他明目張膽的激她,“中國警察都像你這么沒用嗎?”
許詡盯著他不說話,右手手指輕輕的在椅背上一下下敲著。珀亦極有耐心的等待著。敲了一會兒,她收手答:“你不必激我。對我來說,分析你也不是什么難事。”
珀往椅背里一靠,朗聲笑了。笑罷,從抽屜里拿出把極其精致沉黑的小手槍遞給她:“如果你分析得對,這把槍當成禮物送給你。今后入緬,我黃金蟒是你的朋友。”
送她槍?這是試探嗎?
許詡抬頭,目光滑向桌面:“槍支在中國受管制,拿了也沒用。如果我說對了,把這個給我吧。”
那是一朵木雕的花,靜靜放在桌面一角,層層花瓣怒放,紋理密集而精致,又透出肆意的粗獷。
珀掃一眼那花:“為什么要這個?這個不值錢。”
當然有原因,因為這朵花是你雕的。狂暴又繁復的姿態,隱藏在看似平和的表面下,很符合你的內心。
許詡淡答:“中國有個詞叫‘眼緣’,意思是看一眼就覺得有緣。這朵花對你而也許只是普通裝飾品,但我覺得它有風骨。”
珀臉上的笑意更加意味難辨,將花拿起來,丟進她懷里:“你可以開始了。”
許詡與珀對坐而談的時候,季白正坐在一架武裝直升機里,越過茫茫林海山川,往火車通行路線急速趕去。
雖然一切只是懷疑沒有證據,但在專案組的堅持下,中緬雙方同意不冒任何可能的風險,共同派出特警部隊和軍隊,攔截這輛火車。
季白望著窗外漂浮的云朵,握著電話的掌心,略略有些發燙。
火車已經駛出山區,恢復通訊。專案組也已跟火車上其他刑警取得聯系,做好了里應外合的準備。可許詡的手機,一直關機。
其他刑警說,許詡被珀請過去“聊天”了,老刑警想托辭開會把人帶回來,對方士兵說珀將軍不希望被打擾。
為免打草驚蛇,只能按兵不動。
看著她發來的最后一條短信,季白只覺得心口微微發緊發疼。
許詡,許詡!
許詡的手機打不通,是因為接到季白短信后,她就立刻刪除、關機,不能讓珀抓到一點蛛絲馬跡。只是口袋里寫滿推理過程的那張紙,卻是來不及處理了。
好在珀的目的只是試探,亦可能不想令她懷疑,所以沒對她進行搜查。
迎著珀質詢的目光,她并沒有馬上說話,而是淡淡起身,將車廂環顧一周,這才轉身看著珀,開口:“首先,你的個性非常強硬,你行事依據的是自己的判斷標準,而不是常人眼里的對錯。所以你的士兵,對你又怕又尊敬,你在他們心里,就是天,就是地。”
珀嘴角浮現淡淡的笑意,黑眸盯著她,表情沒有變化。
許詡繼續說:“第二,你熱衷于權力,并且意志堅韌,所以才能在三十出頭年紀,在軍中擁有如此地位。”她盯著他的臉,話鋒一轉:“第三,你有輕度暴力施虐的傾向。從你那天槍殺罪犯的方式就能看出來。不過,施虐的過程并不總讓你愉快,甚至有的時候,你會抵抗暴力*,對不對?”
珀微微一怔。
“你現在是一軍統帥,如果徹底縱容,完全可以有更多的途徑、更劇烈的手段,滿足施虐*。但是據我了解,你在緬甸并沒有這樣的風評。所以我想,你雖然無法戒除施虐的癮,但是你一直在克制。珀將軍,我對這一點表示尊敬。”
珀淡淡的盯著她,沒說話。
許詡一口氣全部說完:“第四,你身邊沒有帶女人,我推測你有一名固定伴侶。而既然你熱衷于權力,這名伴侶應該是緬甸國內權貴之女,方便你獲得更高地位;
第五,你的辦公室、衣著、車駕,看起來并不比提索高幾個檔次。我想你的經濟狀況應該比較普通。這一點,也許令你對總司令心存怨埋”
最后,她不急不緩重新在他面對坐下,略顯倨傲的說:“珀將軍,以上結論,我分析得對不對?”
珀臉上還掛著淡淡的笑,鷹眸沉沉望著她,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