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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入v三合一

    聞時愣了一下,矢口否認:“沒有。”

    謝問不大相信:“真沒有假沒有?”

    聞時不吭聲了。

    其實他想說的確實不是這個事,但架不住對方這么問。

    也許是因為樓道昏黑又安靜,又或者是謝問站得太近,聲音壓得太低。他現在有點聽不得謝問說話。

    結果對方又開口了:“行了不逗你了,沒餓就行。我——”

    聞時打斷道:“你別出聲。”

    謝問沒反應過來:“為什么?”

    聞時摸著耳根的筋骨,臉朝旁邊偏開一些。默然許久,才擰著眉轉回頭。聲音透著微妙的煩躁:“因為你越說我越餓。”

    樓道霎時安靜下來。

    三樓的人語聲隱約傳來,模模糊糊,像某種竊竊私語。

    謝問轉頭朝上面望了一眼,又轉回來。

    他垂眸看了聞時一會兒,說:“那為什么要忍著?”

    剎那間,屬于謝問的煞氣溢散開來,仿佛所有魑魅魍魎都糾纏在一起,帶著極強的壓迫感,卻又輕飄飄的像夜半更深下的霧,將聞時整個兒攏在其中。

    這一瞬往往會給人一種錯覺,好像被人很輕地抱了一下。

    但聞時只碰到了霧。

    那些東西似乎已經熟悉他了,很快順著指尖涌進了他的身體,一點點緩解著那種焦灼的饑餓感。

    而謝問始終站在那里沒有動過,跟聞時隔著一級臺階。既沒有上前,也沒有遠離。

    不知道為什么,他身上的煞氣比之前還要重,重到聞時闔著眼也看不清他,只能看到金棕色的梵文印記壓在業障中,無聲流動。

    聞時抬了手,想掃開那片濃黑,卻不小心碰到了某個溫涼的東西。

    他驚了一下,忽然意識到,那是謝問垂在身側的手。

    那只手似乎遲疑了一瞬,輕輕撤讓開來。

    煞氣驟然收攏,聞時也回過神來,驀地收回了手。

    樓道里依然一片昏黑,三樓的人語聲依然沒停,好像剛剛的一切都是錯覺。

    聞時沒吭聲,收回來的那只手還纏著棉白線。

    籠里的謝問沒戴手套,指尖的觸感很真實,溫溫涼涼的,似乎還殘留在聞時手指上。

    他輕輕蹙起眉,拇指摩挲了兩下,細長交錯的線就繃在指節間,纏得有點亂。

    “飽了么?”還是謝問先開的口。

    “嗯。”聞時低沉沉地應了一聲。

    其實兩次他都不算真的飽,因為兩次都被匆忙打斷。但打斷的瞬間總是很微妙,他說不清,自然也不想提。

    聞時垂著眼皮咬開手上的線,一邊重新纏繞,一邊往樓下走,“下去么?”

    “好。”

    謝問點頭,落了兩步跟在后面。

    走了幾步聞時才想起來,他這次忘了跟謝問說謝謝。

    可現在再提,又有些沒頭沒尾,只得作罷。

    他們下樓很快,步子沒停過,轉眼就從一樓的安全通道門里出來了。

    一樓大廳問詢臺那亮著唯一一盞燈,只能照見半邊區域。老太太趴在那邊,肩膀吊著,不知道在摸索什么。

    因為太瘦的緣故,她的身體總是空蕩蕩的。就像有人用衣架掛了件壽衣,膽小的人看了實在瘆得慌。

    但聞時膽子比天大。

    他盯著那個背影看了幾秒,終于想起之前被岔開的問話。

    “你看清她飯盒里那個戒指了么?”他對謝問說。

    謝問說:“差不多吧,看清了。我眼神還可以。”

    聞時:“你沒覺得戒指有問題?”

    謝問:“什么問題?”

    聞時狐疑地盯著他的表情,片刻后說:“戒指是假的。”

    謝問很認真地在訝異:“假的?什么意思?”

    聞時木然地看著他。

    對峙了好幾秒,謝問笑著投降:“算了,比干瞪眼我肯定比不過你。還是老實交代吧,戒指我弄的。”

    聞時一臉“我就知道”的模樣。

    他是傀師,還是最精通的那種,那個假戒指在他眼里根本藏不住形。

    這其實也是傀術,最最簡單的一種,稍微有點資質的人翻翻古書就能學會的皮毛——造一個死物。

    老太太吃到的那枚戒指就是這樣的死物。

    在場的人里面,張碧靈顯然學的是符術,廢物小點心和夏樵就更別提了。唯一可能作妖并且樂于作妖的,就只有謝問。

    聞時問:“你弄個假戒指干嘛?嚇唬鬼嗎?”

    別說,效果是真的拔群。

    歷來只見過籠里的東西把人嚇吐,沒見過人把他們嚇吐的。

    謝問是頭一份。

    “那么大年紀了,我嚇唬她干什么。”謝問哭笑不得,他一副彬彬有禮的樣子,確實不像是會嚇唬老太太的人,但是……

    反正聞時覺得他不是什么安分的主。

    “我只是想試試。”謝問解釋道。

    “試什么?”

    謝問不答反說:“咱們倆一起被追過,你記得那位司機戒指長什么樣么?”

    聞時:“不記得。”

    謝問:“?”

    他愣了一下,又輕輕“啊”了一聲想起來:“對了,你沒怎么回頭,你背著我呢。我倒是趁她離得近,看了幾眼。”

    聞時沒好氣地說:“然后呢?”

    謝問:“她那戒指也是個金圈,但這邊有花紋。”

    “有花紋?不是素圈?”

    “不是。”

    那就值得推敲了。

    聞時看向問詢臺,忽然大步走過去,拍了一下老太太的肩。

    對方猛地一驚,回過頭來,蒙著白翳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著聞時。片刻之后,她又慢吞吞地轉回去,在問詢臺里里外外摸索。

    問詢臺底下是個窄窄的縫、她蹲下身,把臉伸進縫隙里。

    她動作異常扭曲,臉幾乎轉了180度,貼著地,片刻之后又從問詢臺另一端探出來,扁平的臉跟聞時來了個面對面。

    老太太:“……”

    “你在干什么?”

    老太太嘴唇開合,輕飄飄地說:“找戒指,金戒指。”

    聞時朝臺子上看了一眼,老太太的手帕攤在那里,里面空空如也。謝問水平有限,弄出來的假戒指沒撐多久,這會兒已經消失了。

    老太太卻還是在找著:“她可能丟在這邊了,我給她找找,沒有別的事,就是丟了,丟了。”

    “不小心、不小心。”她又把頭縮回去,爬起來,帶著一身的灰塵,顫顫巍巍地找著,“結婚戒指哪能這么不小心呢,我得找找。”

    聞時轉頭看向謝問。

    謝問輕聲說:“發現不對了沒?”

    聞時皺著眉退回來:“如果追我們的女人是籠主,戒指在不在她手上,她心里最清楚。老太太又是籠主意識的延伸……”

    她不是籠主本人,也許反應會稍微慢一點,但不至于到現在還把假戒指當真,慌里慌張到處找尋。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了——

    聞時低聲說:“籠主另有其人。”

    就在那些看似平和的店主之中。

    ***

    三樓,褲裝店鋪里。

    格子襯衫他們正盤腿坐在地上,像一窩鵪鶉,一個擠著一個,誰都不愿意落單。

    “卷軸門下面有條縫。”有人把腳往后縮了縮,害怕地說。

    周煦不耐煩道:“看見了,特地留的。之前我也留了,你們怎么不說?”

    “之前沒注意。”那人訕訕地說。

    夏樵個子小腿短,坐在柜臺上兩條腿都懸了空。

    他看著周煦那熊樣,忍不住說:“你知道的還挺多的,你學的是哪派啊?跟你媽媽一樣用符嗎?”

    “關你什么事?!”周煦不知被戳到哪根筋,怒道:“管好你自己。”

    夏樵有點懵:“我好好問你話,你怎么這樣?炮仗精啊?”

    “還好好問呢。”周煦捏著嗓子陰陽怪氣,“專挑雷區聊,狗屎。”

    罵完他就不理人了,背對著所有人坐在那邊慪氣。

    夏樵無辜被噴了一通,委委屈屈地閉上嘴。不過他還真的戳中雷區了。

    周煦出生的時候資質不錯,小時候又在本家住過好幾年,每天跟著最厲害的兩個人打轉,天天聽小姨張嵐講判官的傳聞八卦,聽小叔叔張雅臨掉書袋,告訴他判官什么什么可為、什么什么不可為。

    他對判官的各種事如數家珍,按理說,該是個繼承家業的好苗子,可是被他媽給折了。

    張碧靈不讓他學實際的東西,從不帶著他進籠,也不準別人帶,怎么鬧怎么吵都不行。

    所以他的叛逆期要比別人嚴重點,沖誰都沒個好臉,尤其是張碧靈。

    眾人皆無話,在店鋪里悶著,氣氛緊繃又糟糕。

    忽然,夏樵瞄見角落的門縫外有一道影子,被卷軸門的棱紋映得有些扭曲,卻一動不動。像什么東西站在門外,無聲地看著他們。

    他寒毛直豎,把晃蕩的腳縮上來,用手肘拱了拱后面的人。

    “拱我干嘛?!”周煦說。

    夏樵:“噓——”

    他拍拍周煦的肩,指著那道影子,用氣聲說:“是你媽嗎?”

    周煦:“是你媽。”

    夏樵本來正哆嗦呢,被他這么一罵,氣得不那么怕了。

    周煦又說:“那里有個垃圾桶,有影子不是正常么。看你慫的。”

    夏樵正要接話,另一側的卷軸門突然響了一聲!

    他猛地轉頭看去,就見兩只皮膚泛白的手從門縫底下伸進來,手指有點浮腫,無名指上帶著一枚戒指,勒出了紅印。

    “臥槽!”

    他驚叫一聲,嚇得周煦也跟著一蹦。

    緊接著,那兩只慘白的手扒住卷軸門一個使勁——

    門被“嘩嘩”抬起,露出張碧靈的臉。

    周煦翻著白眼長處一口氣,沖夏樵說:“這回是我媽。”

    “什么你媽我媽的?”張碧靈可能以為他又在亂發脾氣,進來的時候皺著眉。

    她手肘上挎著個不知哪處翻來的帆布包,還有一個燒水用的電水壺,舊雖舊,看著還算干凈。

    她把帆布包擱在柜臺上,從里面拿了一袋一次性紙杯,還有一瓶碘酒和一盒創可貼,以及一小沓黃表紙。

    “你那鼻子還是處理一下吧。”張碧靈把碘酒遞給格子襯衫,

    他被電梯削了鼻尖上的一點肉,總是淅淅瀝瀝往下滴血,沿路都是他的痕跡,襯衫也弄得斑駁不堪,遠看實在有點嚇人。

    “我這血好像止不住。”格子襯衫臉色煞白,慌張地說。

    “正常,在這就是這樣。”張碧靈說,“所以千萬不要再受傷了。”

    她說著便在柜臺里坐下,抓著黃表紙和筆開始畫符,夏樵勾頭看了一眼,根本沒看懂。

    張碧靈沖他笑笑,說:“沈老爺子不用符,你可能看不習慣。我來的時候沒料到這籠麻煩,帶的符紙不夠用,現畫一點,先把這個店鋪給護上,免得再出意外。”

    她畫符很快,一筆一張,看得出來從小沒少練習。

    很快,她就拎著四張符紙出來,在店鋪四面各貼了一張。

    “這個有什么作用?”夏樵問。

    周煦搶著說:“這個放在以前叫封城符,當然了,厲害才能封城,小的封封房間還可以。只要一貼,外面的東西都進不來。”

    縮在地上的那群人聽到這句話,放心不少,臉色緩和了一些。

    張碧靈拿回來的電水壺里盛了水,插在板插上燒著,沒過幾分鐘就汩汩沸了起來,發出“噓噓”的輕哨音。

    夏樵聽了一會兒,感覺催人尿下。

    他忍了忍,剛想開口,就聽見周煦說:“我想去廁所,你呢?”

    夏樵巴不得:“走走走。”

    張碧靈不太放心,但倆男生她也不好跟著,就塞了兩張符給他們,囑咐他們快去快回。

    結果周煦出門就把符揉成一團扔了。夏樵膽戰心驚又攔不住,只得牢牢攥著自己的那張。

    商場的衛生間跟安全通道一條路,拐進去,整個沿廊都是黑的,只有綠瑩瑩的光。因為太過狹長,走路還有回聲。

    夏樵邊走邊回頭看,總覺得有什么東西跟著他們。

    “操了,你能別回頭么?”周煦說,“看過鬼片么?有多少鬼是回頭看到的,你沒點數啊?”

    “我不回頭,鬼就不來了么?”夏樵咕咕噥噥地反駁著,忽然想起一件事:“對了,我之前聽我聞……咳!”

    他差點禿嚕嘴,趕緊連咳幾聲掩飾過去。

    周煦被他嚇得一哆嗦,差點雙膝跪下,暴露了自己也害怕的事實。

    “你突然咳嗽干嘛啊!”他惱羞成怒地斥道。

    “喉嚨癢。”夏樵解釋。

    “喝點毒就不癢了!”周煦怒道,“你剛剛說你聽什么?”

    夏樵慢吞吞地說:“我聽我哥說,生人是以虛相入籠的,那怎么還會餓,還要上廁所呢?”

    兩人艱難地拐進男廁,還不敢離太遠,找了兩個挨著的池子站著。

    周煦說:“你做夢會餓么?會尿急么?”

    夏樵本來正在解搭扣呢,一聽這話突然停了手:“會,這跟做夢一樣?”

    周煦:“對啊。”

    夏樵默默后退了一步:“那我還是憋著吧。”

    周煦:“?”

    夏樵幽幽地說:“你做夢尿急找到過廁所么?”

    周煦回想了一下:“好像還真沒有。”

    夏樵又幽幽地說:“我找到過。”

    周煦:“然后呢?”

    夏樵:“第二天洗了床單和褲子。”

    周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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