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常說的送子娘娘便是送子觀音,常見的雕像乃是觀音娘娘手抱孩童的模樣。可眼前這座“送子娘娘”身邊的孩童卻委實有些多了。
溫明棠還未說話,便聽身后已有好奇之人數起了那雕像上的孩童:“一、二、三……五、六……八、九。九個!怎的有九個孩子?”
“九子鬼母。”早在看到雕像真容的那一刻,魏服等人便變了臉色,眼下聽有人數明了雕像上的孩童數量,魏服脫口而出。
在場多數人對神鬼之事的所知除了話本子之外也沒有旁的出處了。而九子鬼母在話本子里多半是以“反派”形象出現的,自是印象深刻。
聽魏服說出了九子鬼母的名號,原本正叉腰一副趾高氣昂模樣的關嫂子立時變了臉色:“什么九子鬼母?那大師說了是送子娘娘的!”
“九子鬼母也能送子,硬要說那大師撒謊倒也不能。”白諸說著,問關嫂子,“我對這神鬼之事也不清楚,不知曉那話本子外頭民間傳聞是個怎么回事。只是關嫂子你既已有了子清、子正,還要供奉這送子神做什么?”
“我……我還愿而已。”關嫂子喃喃的解釋道,“當初是拜了村里的送子娘娘懷的子清、子正兩兄弟,村里的大師說了要一直拜的,來了長安之后,一直未還愿,前兩日看到有人在賣送子娘娘,我就買了。”
這來由聽的眾人皆倒吸了一口涼氣,方才同她吵架的雜役仆婦更是忍不住“嘖了嘖嘴”說道:“這般來路不明的東西也敢往屋里搬?我要是你,趕緊扔了去了!”
“花了我大半個月的工錢呢!且那還愿之事少不得,進寺廟的話還要扔香油錢,我便是算過之后覺得買一尊回來自己供著,往后那香油錢就省了,這才買回來的。若是扔了,叫我上哪兒去尋香油錢?”關嫂子說著說著便開始落淚了,“子清、子正還要錢買筆墨紙硯呢!”
說到底還是錢的事,為了省錢,提前花了筆大錢,而后那大錢買回的‘鬼神’便扔不得了。
看著那尊黑漆漆的木雕像,說邪氣倒也不盡然!若是邪氣的一眼可見,關嫂子根本不可能買。就是個尋常面容飽滿,做觀音娘娘打扮模樣的雕像,只是身邊那孩童不多不少,剛好九個而已。
“九子鬼母也算送子神,真要牽強解釋一番倒也不是不行。”魏服盯著那尊被趙由扛過來的九子鬼母像沉默了片刻之后,說道,“這……倒也不是銀錢的事了,實在不行眾人湊一湊借你些香油錢也行!只是民間常道‘請神容易送神難’的,你這九子鬼母都帶回來了,眼下又扔了恐生不妥。”
聽魏服這么說來,方才開口同關嫂子吵架的雜役仆婦直接翻了個白眼,看向一旁的溫明棠,道:“她方才還教溫娘子小心些,莫帶什么東西回來嚇人呢!眼下看來難怪能說出這話來了,因為自己便先帶了個什么東西回來嚇人了,難怪會揣測旁人也帶東西回來呢!”
這話一出,眾人也沉默了下來,看向一旁的溫明棠,見溫明棠搖了搖頭,本欲開口之語自是吞了回去,轉而看向一旁面色驚惶不安的關嫂子,見魏服正在問她:“你這九子鬼母如何買來的?”
“就是城隍廟前擺攤的攤上買來的。”關嫂子說道。
“那擺攤的手里的幡布上寫的什么名號?”魏服問道,“城隍廟前各式人等不少,或許可以打聽一番來歷。”
“沒有名號。”關嫂子搖了搖頭,臉色灰敗,一貫大嗓門罵起人來順溜的很的人再開口,一時竟有些結巴,她道,“聽……聽說是新來的。”
原本以為是城隍廟前擺攤的熟面孔,不想竟是個生面孔!眾人倒吸了一口涼氣,有人已忍不住開始搖頭了。
“生面孔的東西也敢買?他做你一筆生意跑了怎么辦?”有人說道。
“做一筆生意跑了那損失頂天了也就是那一筆銀錢,眼下將這九子鬼母搬回來,也不知會惹出什么禍事來呢!”有人冷哼道,“話本子里的九子鬼母‘兇的很’,我看你是嫌子清、子正的日子太好過了,是也不是?”
“子清、子正”的名字一出,原本正惶惶不安的關嫂子一下子急了,她臉色頓變,人竟是往前膝蓋一屈,當場對著一旁的魏服等人跪了下來,淚流滿面的不住磕頭:“怎么辦?子清、子正可是我的命啊!你等救救我家子清、子正啊!這九子鬼母那般兇,若是害了我家子清、子正怎的是好?”
看關嫂子突然下跪磕頭,眾人也是嚇了一跳,連忙將她攙扶起來,劉元嘆了口氣,說道:“可我等又不是什么大師,再者這等事誰知道?”他說道,“我讀了那么多年圣賢書,學的是知識可不是做法!”
“外頭不都說大理寺百邪不侵的么?”關嫂子喃喃道,“我這鬼母在大理寺當也翻不出什么風浪來吧!”她邊說邊倉皇的擦拭著臉上的眼淚,說道,“我這就同子清、子正說這段時日別過來了,就住國子監里頭。我……我也不過去見他們了,可萬萬不能將什么不干凈的東西帶過去給他們。”
這副模樣看的眾人忍不住嘆氣:眼下知道急了?早些時候將這來路不明的九子鬼母搬回來的時候怎的沒想這些?
“子清、子正他們哪里需要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白諸見狀忍不住說道,“沒有這些東西的他們本就是那最好的他們,有了這些臟東西,反污了他們的天賦!”
當然,雖是有些忌諱,可身為大理寺寺丞,白諸還是說道:“我等不懂這些,不信這些,也不曾招惹過這些東西。”
三人里頭,唯一涉獵廣一些的就是魏服了,他早在一旁沉吟思索了起來,眼見這時眾人都看向了自己,他捋了捋須,說道:“我亦不懂這些事物,不過既請來了,便先供著吧!記得莫要提什么要求,只供個‘尊重’便成了。”
“傳聞里那陰廟偏神之事都是提了要求才有了之后的事,只供個‘尊重’,問題當不大,就當全個‘心安’了。”魏服說到這里,看向關嫂子,指著那一樁木頭像,問道,“你不曾向它提什么要求吧!”
關嫂子搖了搖頭,說道:“那大師……呃,那人說要先供個幾日等熟悉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