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方子茗吐苦水,顧青云也是很理解的,他去府城的時候就知道了,古代的交通那叫一個坑爹啊,這還是修過路的呢,要是沒修路還不知道能顛簸成什么樣,這就是沒有橡膠的壞處了。
“我舅舅生病了,我娘沒空去,就讓我替代去了一趟。”方子茗只是簡單說了一下,就道,“你還記得你救下的那個小孩嗎?就是我表弟,他現在都3歲多了,看起來白白嫩嫩的,非常乖巧,我回來的時候他還很舍不得。”
說起這個小孩,顧青云當然印象深刻,這么可愛白嫩的小孩,尤其是自己救過他的,更是對他多了一份關注。
不過他還是警告方子茗不要再把所謂的救命之恩放在嘴里了,沒有他,相信方家也能把人抓回來的。再說了,救人的主力還是趙玉堂,不是自己,而且對方早已經把人情都還了。
方子茗見他如此,忙應了。
兩人開始討論功課,顧青云向他提問,一直到半個時辰后才結束。
顧青云覺得自己解開了一些難題,心里很滿足。方子茗畢竟有一個舉人的爹,學問比他好多了,但是顧青云有些觀點比較新奇,思維活躍,有時候也能讓方子茗茅塞頓開,所以兩人都挺樂意在一起討論功課的。
見太陽將落,兩人忙去食堂吃晚飯。
方子茗在縣學擁有獨立的一間房,只是他很少在這里住,一般都會在家住,畢竟那么近。
顧青云覺得自己要是有個舉人爹,也會經常回家,向爹請教問題不比讓秀才教好?可惜貌似方舉人一直在刻苦攻讀經書,根據方子茗透露出來的意思,他這個兒子也很少見到人。
顧青云無法理解這種父子的相處情況,為了考進士連父子親情都沒時間去培養,這在他看來是不可思議的。
三天后的下午,顧青云正在寢室內收拾東西,明天是休息日,他要回家一趟。這段時間為了工地上的事,他已經兩個多月沒有回家了,雖然能見到他爹和二叔,但沒見到其他家人啊。
趙文軒這次沒有和他一起回,說要留在縣學看書。在縣學最大的好處就是,縣學有個小型的借書室,里面的書除了四書五經外,還有其他書籍,這些書有些是朝廷下發的,有些是某個有錢的商人或權貴捐贈的。
像縣學的學子每次可借一本,時間長達一個月。不過有句話叫做“書非借不能讀也”,顧青云發現只要是借縣學的書,大家都讀得很認真,有些人甚至像他一樣,讀了不要緊,還要再抄一本出來自己收藏。
顧青云才來這里三個多月,就抄了他覺得有用的五本書,他覺得在縣學學習交的費用真是太值了,抄這些書回去都快夠本了。
“文軒師兄,你還是寫封信給我幫你帶回家吧,要不然伯母見你不回家,肯定會擔心的。”顧青云背上書箱,環視一周,發現沒什么要拿的,就再次勸說道。
趙文軒放下手中的書,想了想,還是堅定地搖搖頭,道:“不用,我上次回家告訴過她這次不回家的。”
顧青云暗嘆了口氣,知道這對母子有問題,可是趙文軒一向不和自己說家事,他也無從得知是什么原因。
罷了,人家的家事他多什么嘴。偶爾想到那個溫柔和善的婦人獨自一人在家的情形,顧青云再看看正在認真看書的趙文軒,覺得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和何謙竹回到鎮上的時候,顧青云就去探望何秀才,跟他匯報了下自己的學習情況。
聽到顧青云去工地幫忙的事,何秀才眉頭微皺,不過一想到這事已經傳入縣尊大人耳里了,還得到了大人的贊賞,就不好明著反對,只是委婉地勸道:“目前最緊要的還是要準備院試,只要你院試過了,你想怎么樣都行。”
顧青云理解他的意思,不過兩人的觀念不同,也不好和他爭論,就點頭道:“好的,以后再也不會了。”
的確是再也不會了,接下來他要全力以赴備考。
等顧青云走后,趙氏才從書架后走出來。
“怎么樣?老夫這個學生不錯吧,很沉穩,不急不躁,去縣學三個月也沒有跟著學壞,沒有變得虛榮浮躁或自卑自憐,可見是個有自制力的。”何秀才捋了捋胡子,眼里帶著得意,道,“只有像他這種人才沉得下心學習,而且目標明確,知道自己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說實在的,教了那么多年書,老夫很少見到像他這么小就能有這種心性的孩子,當初老夫第一次見他寫字的時候就看出來了。”
“……”趙氏沒有說話,只是沉思。
“這種人即使以后不能發達,但也過得差不到哪去,像你兒子,即使考不上秀才,也能找到一碗飯吃。怎么樣?有沒有后悔沒有把孫女定給他?”
趙氏一聽,馬上反應過來,白了他一眼,道:“我承認你說得不錯,跟著他是不會餓死,可是也富不到哪去。我嬌養的孫女兒竟然要嫁給那種家庭,這怎么行?要我眼睜睜地看著孫女吃苦我可受不了。”
“這不是有嫁妝嗎?”何秀才不以為然。
“有嫁妝有什么用?難道還能單獨自己用?不用管上面的長輩了?這不是要我孫女用嫁妝養他們一家子嗎?而且鄉下人節省慣了,大家根本就過不到一塊兒去。你是男人,你不懂。”趙氏嘆了口氣,繼續道,“顧青云是個好孩子,可是他沒有個好家世,這種人家出來的孩子,你怎么知道不是另一個傷仲永?這樣的例子我們還見得少嗎?”
這次輪到何秀才不說話了。
趙氏得意一笑,很快就收斂住。
“反正我就是不樂意,只要想一想我幼時的小姐妹過的是什么日子,我就什么心思都沒有了。”
一想到那個同樣嫁給鄉下讀書人家的小姐妹,趙氏就忍不住憤怒。明明花的是妻子的嫁妝,明明年紀輕輕就考中童生,到最后卻一事無成,連個秀才都考不上,還要怪妻子的嫁妝不夠豐厚,甚至出去趕考竟然還帶了個粉頭回來,讓人惡心死了,幸虧他最后染病去世,要不然她那小姐妹現在還不知道該如何熬過這苦水一般的日子。
兩人同樣是秀才的女兒,結局卻如此不同,她又怎么敢讓孫女兒步人后塵?就是想想都不行。
何秀才一聽,也沒話說了,未來的事誰都說不清楚。他也不能保證自己看人絕對準確,這關系到孫女的終身大事,也不能自作主張,還是要大家同意才是真正的結親。
顧青云自然不清楚他走后發生的對話,告別何秀才后,他還在私塾里和趙玉堂聊了一會兒,和顧青明約好等他下學后一起回家,這才跑到集市上準備買點東西回去。
經過書店的時候就聽到何掌柜叫自己的聲音。
“何掌柜,叫我是有什么事?”顧青云很詫異地走進店里。
何掌柜仍舊是那副笑瞇瞇的樣子,指指書架,笑道:“小公子從縣學回來了?小店剛進了一批新書,就想先告訴你。”
顧青云聞就笑了笑,道:“好,下次我一定來看。”
“聽說小公子算賬很厲害?”何掌柜又問道。
“哪里哪里,只是能算清數字罷了,做賬本就不一定行了。”顧青云連忙擺手,驚訝地問道,“說起來,何掌柜你的消息真夠靈通的,我的這點事你都聽說了?”
何掌柜呵呵一笑,道:“縣城就這么點大,一有點什么風吹草動都傳得很快,不算稀奇。”
顧青云理解地點點頭。
“我這里有一批賬,小公子這兩天有空的話是否可以幫忙算算?”何掌柜終于說出目的,看了看店內,沒什么人注意,就低聲道,“這是有報酬的,是我侄子,當初學藝不精,把賬本弄得亂七八糟的,還要麻煩我來幫他算,可我這不是很忙嗎?所以一聽說小公子的事,我這就想到找你幫忙了,放心,不用很長時間的,以你的速度,可能明天一天就做完了,我翻看了下,不算復雜。”
顧青云一聽,這次是真正驚訝了。
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找上門來讓他做賬?
他連忙搖頭道:“這不行,且不說我還不太會,肯定會做錯,就是我能做,也不敢做呀。剛才見了何夫子,被他罵了一頓,說我沒有專心準備院試。這不,我正痛定思痛呢,準備這段時間全力以赴讀書。”說完就很滿是歉意地看著對方。
何掌柜胖乎乎的臉上流露出失望之意,不過隨即收斂起來,笑道:“何秀才說得對,好好讀書準備院試才是正經事,都怪我,拿這些俗事打擾公子。”
顧青云搖搖頭道:“我知道何掌柜是想補貼我,不過目前是在是沒時間做,多謝你惦記我了。”
兩人又扯了一通,這才分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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