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天我才把肩膀上的小姑娘安撫下來,心說這些年果然人人都在成長,當年那個任性妄為不管不顧的壞脾氣人偶如今也變得識大體了,隨后抬頭對父神尷尬地笑笑:“見笑了見笑了。”
父神樂呵呵地看著我們在那鬧騰,臉上帶著“我理解”的表情連連點頭:“沒事,我想起嘉蒂小時候了……那就這樣,你先回去處理自己的事,如果情況嚴重就立刻通知這邊。假如墮落使徒真的打算現在就硬碰硬……那恐怕拼著損失咱們也要提前動手了。”
我看了父神一眼:“按理說他們不該這么作死……總之你這邊先準備著,我知道遠征不能耽誤,但假如情況真的惡化,你也有點心理準備:那幫瘋子行事從來沒有邏輯的。”
“我自然理會得。”父神點點頭,與此同時廣場上的傳送門也調試完畢,打開了直接通往影子城的通道。我帶上剛剛又被自己爹媽訓了一頓如今滿臉苦大仇深的冰蒂斯,又順手把莉莉娜抄起來往胳肢窩一夾,跟個人形衣帽架似的走進了傳送門。
珊多拉果然已經領著人等在世界樹神殿外的廣場上,我一出來就看到她和西維斯并排站在不遠處,在她身后則是姐姐大人以及為數不少的司令部高級軍官們,當然還有家里的其他人。我把身上掛著的兩個小丫頭摘下來放到地上,快步走到珊多拉面前:“怎么個情況?”
“現在還不敢確定到底是不是敵襲,墮落使徒的動靜非常非常古怪,”珊多拉臉上的表情是我從未見過的,又有點嚴肅,又有點困惑,但更多的竟然是哭笑不得,“他們好像……在抽風。”
“抽風?”我第一次看到珊多拉在談起這么嚴肅的話題時候臉上竟然會帶著哭笑不得的模樣,“怎么個抽風法?他們跳著八字舞來襲邊的?”
“這么嚴肅的事你就不能忍著別吐槽么?”林雪虎虎生風地從旁邊走過來給了我一小拳,“墮落使徒抽風了,我看到的一些未來片段也在抽風,這次的情況好像又跟某種時間跨度巨大的東西有關,總之是沒辦法精準預測。你們不累吧?不累的話咱們直接去司令部,你自己看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我還沒說話,旁邊的冰蒂斯就伸著胳膊嚷嚷起來:“我累我累,我車馬勞頓身困體乏,從神界到這邊路途遙遠能不能先……”
“身困體乏個毛,”我扭頭瞪了冰蒂斯一眼,“傳送過來總共用了三秒半,其中三秒還是你非要在門口整理一下發型才浪費的。趕緊過來,別忘了你也是掛名的帝國軍官。”
“這尼瑪掛著個族長的光桿名頭,妾身還真賣身給帝國了。”冰蒂斯嘟嘟囔囔起來,但還是老老實實地跟上了大部隊。
安薇娜帶著小人偶先回了家,一行人則很快來到司令部。
在最大的作戰會議室中,一切已經準備妥當:高級參謀和正在影子城中待命的中將以上軍官全部列席,泡泡作為作戰會議的伺服主機親自在線提供數據支援,多重環形會議桌上每個座位前都準備了小型的全息裝置,上面顯示的是復雜的圖表以及形象化的虛空色標圖。我們等所有人都就位,珊多拉才對站在房間中央的西維斯點點頭:“你把大概情況先說說吧。”
西維斯啟動了位于房間正中央的全息設備,半空中立刻浮現出大片大片的仿佛浮游色塊一樣的畫面:這是虛空格局的示意圖,我已經見過很多遍了,它并不能真實描述出虛空的模樣(因為虛空根本沒有模樣),但用它來形象化地展示虛空格局還是很方便的。
“這是帝國區,”西維斯指著示意圖上的淡藍色區域,隨后指著淡藍色區域外面那大片大片的暗紅色斑塊以及稍遠一些的淡金色區域,“這是深淵區,最后這是神界。這份示意圖是根據最近一次更新的虛空掃描繪制出來的,除了個別宇宙有些微偏移之外,基本上相當精確。”
隨后全息投影上的畫面一閃,帝國區和深淵區“距離”最近的區段被放大,并多出了大量密密麻麻的腳注和小色標,西維斯指著位于深淵區的部分:“這是深淵獨立團的前線部隊冒死掃描到的第一次異常集結,大約四至六個軍團規模的墮落使徒艦隊突然集結在邊境地區。”
我往前欠了欠身子:“重兵壓邊,這不就是準備開仗嘛。”
“剛開始我也這么想的,”珊多拉在旁邊搖著頭,“但我剛要調撥軍隊準備迎戰,敵人就突然往其他地方跑了。”
我的音調忍不住上揚:“往其他地方跑了?”
“具體情況尚待查明,”西維斯在旁解釋道,“我們的諜報部隊不能太過靠近深淵區,因此即便有離世庭園系統從旁輔助他們也難以完全看清深淵區內發生的事情。現在只能確定這批集結在邊境的敵軍突然向……多個不同的信息偏移方向轉移,剛開始還能確定他們是要撤回深淵區腹地,但很快這些艦隊的信號就四散開來,混亂不堪。”
虛空中的移動是以“信息偏移”來衡量的,修改自身的信息指數,通過增加自身和目的地之間的信息特征相似度來靠近其他有秩序目標,這就是在虛空中“移動”的唯一途徑。信息偏移量就可以視作“移動距離”,信息偏移方向則更復雜一點,它其實跟真正的“方向”沒什么關系,這是個形象化的說法,并且只有在具備參照系的前提下才成立。如果目標在虛空中的躍遷是合群行為(即它和所有正在同時進行躍遷的單位都朝著同一個目標前進),那么它就不具備任何“信息偏移方向”。
以上這些概念是為了便于理解西維斯說的話是什么意思——當然我估計不少人看到它們之后反而該更暈了吧。
墮落使徒的艦隊莫名其妙集結起來,然后又莫名其妙四散離去,這樣不同尋常的舉動自然讓人立刻聯想起他們前些日子猛攻神族領土的事兒——共同點就是神經不正常。
“會不會只是開戰前一刻改變了行動計劃,發現這樣作死太過嚴重所以又撤回去而已?”姐姐大人試著說出自己的想法,但珊多拉不是很贊同:“可能性不大。先不說這種規模的戰斗計劃能不能這么兒戲,即便真的是撤兵,他們也不該搞的這么凌亂。哈蘭,你有經驗,說說你的看法,這次突然集結又突然撤兵到底是怎么回事?”
哈蘭作為帝國正在干事兒的三名正牌皇帝之一(不干事和干不了事的都是誰就不用說了吧?),如今承擔的重要事務是越來越多了,除了領導深淵側的帝國部隊、建設深淵獨立團、協助所有跟深淵以及墮落使徒有關的研究項目之外,他也負責充當最資深的墮落使徒顧問,以及對深淵區的各項軍事行動的最高參謀,遇上墮落使徒那邊有什么古怪舉動,找哈蘭咨詢一下肯定是最明智的。
但這次連哈蘭臉上的表情也異常糊涂:“說實話,這次我是真摸不著頭腦了……我也看不出來他們到底想干什么,而且想不起來深淵帝國里面到底有哪個皇帝的行事是這么不著調的風格。首先我能確定這絕對不是正常的軍事調動:初期的軍隊集結倒沒什么問題,但后期軍隊撤回的時候明顯凌亂,幾個大部隊是交叉撤退,有些部隊還可能在撤回內陸的過程中混雜到了一塊,別說希靈使徒了,就是普通種族的指揮官也不該把局面搞成這樣吧?而且根據前線偵查員發回來的遙測信息,有兩股小部隊在邊境地區來來回回跑了好幾遍,既不是巡邏也不是有什么軍事目的,完全就是沒頭蒼蠅。”
曉雪以“未來多少也是個高級指揮官”的名義也坐在軍官席上,這時候她嘟嘟囔囔了一句:“就這行動現場,負責調度的人放到軍事法庭上夠槍斃倆禮拜的。”
我看了軍官席上的曉雪一眼,對方沖這邊遙遙地吐吐舌頭,我又看了身旁一個座位之外的林雪一眼,小聲問道:“關于這些軍隊是怎么回事你也看不清么?”
“這個干擾太強,別指望,”林雪一攤手,“你也不看隔著虛空呢,這我要都能看見,那離世庭園還有啥用。”
“除了這次集結和撤回,墮落使徒還有別的古怪舉動沒?”我抬頭看向西維斯。
“有,”西維斯使勁點點頭,“他們在三十分鐘后又把這個過程重復了一次……”
我頓時愕然,半晌才罵出來:“我靠!這是把咱們當春節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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