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此機會,厲元朗拿出一本影集,親手展開送到王銘宏眼前。
王銘宏微微一怔,“這是什么?”
厲元朗笑道:“知道您年輕時曾經在南州插過隊,對那里懷有深深的感情。”
說著,厲元朗打開影集,指著上面的照片講解起來。
里面共有一百二十三張照片。
有老的,也有新照的。
老照片大多是王銘宏當年插隊時與戰友們的合影。
有的是在田埂上揮汗如雨的勞作場景,有的是在煤油燈下學習的專注模樣,還有幾張是和戰友們嬉笑打鬧的珍貴畫面。
照片邊緣雖已泛黃,卻清晰定格了那段艱苦卻充滿熱血的青春歲月。
新照片則是厲元朗特意讓人拍攝的,既有當年插隊村莊如今的新貌。
平整的水泥村道、嶄新的民居小樓、設施齊全的文化廣場。
也有他當年住過的土坯房經過修繕后的樣子,墻上還掛著他當年用過的舊農具,旁邊配著如今村里年輕人用現代農業機械耕作的對比圖。
每張新照片下都標注了拍攝時間和簡要說明,比如某年春,原紅星大隊曬谷場改建的文化活動中心,村民正在跳廣場舞。
當年知青點旁的老槐樹,如今已成為村里的‘鄉愁地標’,常有游客前來打卡。
王銘宏望著這些照片,右手不由自主的撫摸著,雙眼泛出一層濕潤的水光,那是被歲月塵封的記憶在瞬間被喚醒的模樣。
他的指尖輕輕拂過照片上年輕戰友們的笑臉,仿佛還能感受到當年田埂上的泥土芬芳和煤油燈的昏黃暖意。
當目光移到那些展現村莊新貌的照片時,他原本略顯渾濁的眼睛驟然亮了起來,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帶著幾分感慨,又有幾分欣慰。
他指著一張村民在文化廣場跳廣場舞的照片,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沒想到啊,當年那么個窮山溝,現在變化這么大。這水泥路、小洋樓,還有這廣場上的熱鬧勁兒,比我們那時候想都不敢想的日子還要好啊。”
說著,他抬起頭看向厲元朗,眼神中充滿了復雜的情緒,有對往昔歲月的追憶,更有對如今發展成就的贊嘆。
隨即,問厲元朗,“上面是多少張照片啊?”
厲元朗如實告知,并說:“老領導,一百二十三張還有個特別寓意。”
“噢?”王銘宏感興趣的問:“什么意思?”
“您當年的戰友,也是一百二十三人……”
“可不是嘛……”王銘宏有感而發的感嘆道:“是啊,那會兒我們這個知青點剛好一百二十三個人。”
“白天一起下地掙工分,晚上擠在大通鋪上講故事,誰家里寄了點好吃的,都要掰成一百多份分著嘗。”
“記得那年修路,我們一百二十三個人硬是靠一雙手、一把鎬、一副扁擔,在沒有任何大型機械的條件下,硬生生在懸崖峭壁上鑿出了一條五公里長的山路。”
“那時候條件多苦啊,吃的是摻著沙子的玉米面窩頭,喝的是山澗里的冷水,晚上就睡在臨時搭建的草棚里,蚊蟲叮咬是家常便飯。”
“可沒人喊過一聲苦、叫過一聲累,大家心里都憋著一股勁,就想早點把路修通,讓山里的土特產能運出去,讓山外的物資能運進來。”
“手上磨出了厚厚的繭子,肩膀被扁擔壓得紅腫脫皮,可第二天一早,照樣扛起工具就往工地上沖。”
“有幾個戰友還因為塌方受了傷,簡單包扎一下又接著干。現在想想,那時候的人真是純粹,一門心思就為了集體,為了能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
王銘宏的手指在照片上緩緩移動,每一個名字、每一段往事都清晰如昨。
仿佛那些穿著打補丁的藍布褂子、臉上帶著泥點子的身影,此刻正笑著從照片里走出來,在他眼前鮮活地晃動。
“只可惜……”說到最后,王銘宏眼眶濕潤,略顯傷感地說道:“他們好些人都不在了……”
厲元朗靜靜地看著王銘宏此刻的神情,心中明白這些照片不僅僅是影像的呈現,更是對一段崢嶸歲月的致敬與緬懷。
他沒有打斷老人的思緒,只是默默地陪伴著,感受著那份跨越時空的情感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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