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發現衛青正用古怪的眼神看著我,趕忙改口,「騙你的騙你的,我一個被貶出長安的廢人,自然每天都過得痛不欲生、郁郁寡歡、強顏歡笑。為了回到陛下身邊不惜千金買賦,誒……癡心妄想罷了。」
說完再去看衛青,果然神色緩和了許多。我松了一口氣,差點露餡。
「你想回長安嗎?」衛青抬起頭看著月亮平靜地問道。
「想啊。」我隨口敷衍。不行,這個話題不能再聊下去了,「但是我這個時候更想聽點音樂,要是來點音樂就好了。」
衛青見我一副遺憾的樣子,挑著眉問道:「你這有樂器嗎?」那跩跩的樣子,一下子讓我明白了他的意圖。
我垂死病中驚坐起:「好像有只陶塤!」
我沖進殿里找出了那只裝飾用的陶塤,交給衛青。他坐在葡萄架下,拿起陶塤吹了起來。塤曲古樸綿長,悠悠的曲聲穿越千年的時光,在明朗的月色之下傳進了我的耳朵。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塤這種古老的樂器發出的聲音,帶著猶如遠古的風穿過千年星河迎面而來,那種厚重感,震撼到無法用語形容。猶如天籟之音,隨著星辰傾瀉而來落入一路的山川河流之中,緩緩流動在神州大地之上。
曲終良久,我才回過神來問道:「這是什么曲子?」
「月出。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
「月出……」我點點頭,若有所思,月出、佳人,這是拐著彎夸我嗎?
「好聽!」憋了半天就來了這么一句,真的是書到用時方恨少。
「你有福了,一般人可聽不到我吹的曲子。」衛青坐在石凳上自斟自飲了起來。
「那是,誰這么有福氣能聽到衛大將軍的曲子呀。你這么說,我很驕傲啊。不枉此生不枉此生。」我想到衛青的結局不由得有些唏噓,頓了頓又說,「衛青,你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崇拜你的。」
「是嗎?那……陛下呢?」衛青抬頭望著月亮,又飲了一杯酒。
我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他啊,自然是利在當代,功在千秋。咱們的這位陛下啊,是有雄韜偉略的人,和那些碌碌之輩、中庸之主可不一樣。陛下他……會名垂千古的。」
「那你呢?」衛青接著問,順便遞了一杯酒給我。
我接過他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托陛下的福,或許在我死后會在史書上留下,皇后陳氏、惑與巫蠱、被貶長門的記載吧。」說完,又不免同情起阿嬌的遭遇起來。
可憐的阿嬌,在正史上都沒能留下名字來。
「阿嬌無子、無福,孤老長門,應為后世警醒吧。」
「阿嬌,事已至此,你可有什么遺憾嗎?」衛青愁眉苦臉,一副對我臨終關懷的樣子。
我拍了拍衛青的肩,啊!我居然拍了衛青的肩,真不可思議。
「有啊,我還想看漢宮巍峨,雪滿長安。想看一看兩千年前的神州大地,去看云夢澤去看祁連山。還想看你,蕩平西域,收復漠北!」還想看霍去病封狼居胥,封神祭天。
說完又忍不住拍了拍衛青的肩膀,不愧是武將,真結實。「我可遺憾了,衛青。只能困在這小小的長門宮。」x